故乡情结

有一天

我哼着奶奶教的童谣

蹦蹦跳跳离开故乡

一群画眉鸟站在桦树的枝头

婉转着歌喉

我向它们挥挥手

有一天

我伤了渴了

故乡老井里的清泉

汩汩流淌

冲淡我伤口血液的浓度

滋润我干渴的舌头

有一天

我累了倦了

晒着夏季的太阳

枕上故乡那块大石头

酣睡一直到天亮

有一天

我孤独了寂寞了

和翠翠妹娥狗娃们

一起追逐嬉戏玩耍

在寨子东边的山坡上

有一天

我体态雍肿步履蹒跚

寨子前那棵大枫树的沙沙声

在我的耳旁回响

催促我回乡的步伐

有一天

我病了

卧于病榻恹恹一息

朦朦胧胧间

我已来到故乡的小路上

啊，故乡

是你

在唤我

在叫我么

   回故乡去

故乡的路

在哪里

我寻觅

沿着走出去的影子

哦，找着了

故乡路的端点

在我前面影影绰绰

我去追

将它踩在我的脚下

却像风筝的线

断了

我用手去抓它

它一下从我指间溜走

看着它绝尘而去的背影

我匍匐于地

大哭

故乡啊

你怎么不认识你的孩子了

与故乡的问答

我

终于站在故乡面前

只见她

默默无语

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双唇微启间

似有万语千言

孩子，别哭了

想当年

你决绝地离开故乡

都多少年了

少小离家不曾回

三十年了，故乡

孩子，你知道吗

你们离开的日日夜夜

故乡都在把你们期盼

我，无言以对

孩子，是不是

外面的风霜雨雪

路途多舛

阻挡了你的回乡路

名山大川的雄伟壮丽

现代都市的舒适安逸

又让你留连忘返

……

这些

是你不回来的理由么

故乡，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所以，忘记故乡了

孩子啊，三十年，三十年

怎么好像还在昨天啊

你们这些出去的孩子

故乡每每魂牵梦萦

把你们惦念

孩子啊，回来吧

故乡没有拒绝你们的理由

不管你们是什么原因

离开了故乡

与故乡重逢

故乡

我回来了

你不要用你冷漠的眼睛看着我

我心里发怵

你不要用你冰冷的手抚摸我

我的肌肤锥刺一样的痛

故乡啊

自从我呱呱坠地

我的脐血里就流着你的血液

即使走遍天南地北

从来也不曾将此忘记

还常常是我炫耀的口头语

我回来了

为什么

对我如此冷漠

是我衣衫平平

是我碌碌无为

还是我华发满头

故乡啊

你摇摇头

那是为什么

是因为时光的流逝

是因为人情的冷暧

还是因为苍天的永恒

故乡扶起我疲困的身躯

满面泪流

孩子，什么都不是

不管你荣与辱

是高官厚禄

衣锦还乡

还是贫穷或者病痛

你们都是故乡的心头肉

回来看一看

才是故乡的祈愿

走在你的每一寸土地上

都小心翼翼

从前攀爬的松树林

已长成了参天大树

其中的一棵

我把它轻轻地抚摸

三十几年前

一个儿童曾经从树上摔下

是你把他轻轻托起

托起了他的新生活

我行走于杂草丛生的院子

找寻丢谷捕雀的线绳

那一幢幢吊脚楼里

哪里还有顽童飞檐走壁的身影

和他们忘情快乐的喧笑声

故乡啊

我深深热爱和眷恋的故乡

游子回来了

不管你欢喜

还是讨厌

乡 亲 们

乡亲们呢

乡亲们，在哪里

朱家大院里

从陈朽的大门

走出驼背的朱三婶

她以前在寨子里大名鼎鼎

喝大碗的热猪油

犁田插秧样样在行

二百斤的担子挑肩上

快步如飞蹬蹬响

如今，你看她

花白的头发皱纹满额的脸

喜笑盈盈

儿和媳打工挣钱

镇上买了地

明年盖砖房

孙子在县中当教师

朱家出了第一个大学生啊

絮叨间的那股自豪劲

引得人人笑哈哈

王家院内

九十岁的大爷爷

赤脚光膀坐在矮凳上

手里剥着玉米棒子

飘来缕缕玉米的清香

他的身旁

站着两个留守的小儿

                                                圆圆的大眼睛瞪着来人

                                                满是好奇和陌生

让人顿生爱怜

大爷爷转身进屋

颤颤巍巍拿出几个糖梨

叫我们尝一尝

青皮个大的糖梨在手上

沉沉甸甸似万千重量

大爷爷，留着吧

好吃，味道还跟从前一样

一口， 一口

糖梨的味道好甜

好甜，泪水和着糖梨尝

告别了大爷爷

行走在畦畦田垅间

金黄的谷穗在微风中摇曳

一群群蜻蜓

展开五彩的薄翅

点缀着秋天的收成

远处，山峦如黛

辽阔而旷远

听，那是什么声音

隐隐约约传来牛犊的哞哞声

夜色的网

从山边从天际渐渐收拢

愈来愈浓

山风阵阵

吹得农家门前的竹林呼刺刺响

抬眼望去

仿佛再现

袅袅炊烟家家灯火

大枫树上的喇叭里

老队长宏亮的声音在夜空飞扬

老 队 长

早晨

浓雾笼罩着山村

森林里响起阳雀的欢鸣

在山间的羊肠小道

露水濡湿了脚背

我弯腰扶起路边的芭茅草

采摘林中的野山茶

锦鸡从丛林里惊起

扑腾着五彩的翅膀

闻着松树和山花的芳香

亲切又惆怅

在丛林深处的一幢木房

我们见到了老队长

老队长还是老模样

说话干脆利落声音响朗

他的儿子办起了加工厂

在镇上修了小洋房

成了寨子里带头致富的榜样

他说时代不同了

农民不再种红薯高梁

打工开店和办厂

成了农民的新时尚

老队长指着前面的山梁

小地名叫长坡的地方

那是镇上王二毛的承租地

种着桂花、红杉、樟树苗

今年还要扩大规模种植葡萄、

李子和猕猴桃

抬眼望去

只见那一片片树苗

郁郁葱葱在朝阳下泛着

鳞鳞亮光

微风吹拂起波浪

老队长还说

镇上已经作了规划

硬化村道

各村发展规模化特色农业

搞旅游开发

将新农村的蓝图描画

故乡，故乡哟

我为你的未来向往

又别故乡

故乡啊

我们的童年已装进了你的锦囊

你说

你永生为我们保存

我说

故乡，让我带走吧

你摇摇头轻轻地说

不

看着你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睛

我，无可奈何

别了，故乡

我一步一回头

泪眼婆娑

回望故乡的路

遥遥又漫长

来来往往的脚印

谱写着故乡美丽的诗行

故乡啊

下一次重逢

不知在何时

也不知在何方

作者：唐小莲，女，现重庆市黔江区人大常委会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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