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带的地名

何其有趣

我们禁不住笑闹着叫出

前锋、前哨、前进

还有一个地方叫战四方

还有一个地名

干脆就叫

换新天

简单，潦草

像从前众多子女的家庭中

那些顺口取下的姓名

原来，在有着这些名字之前

这里只有一个名字——荒原

当年，一群人

被一个动词引领到这里

那个动词曾经多么激动人心

它被叫做，奉献

于是有了这地名的履历

这地名握紧了一群人的命运

沼泽里的旗帜，北风撕碎的歌

农具攥住的汗水，麦芒上的光

土地、劳动、岁月、牺牲

这些词语年复一年的组合

中国最寒冷最辽阔的东北角

一群人骨节粗大，面容凝重

犹如让人心动的浮雕

而这群浮雕的身后，逐渐站起的

是他们吃苦耐劳的子孙

在前哨

邂逅一个白发长者

老人原是云南籍军官

先是褪下军装，而后

次第褪下青春和壮年的英武

如今，乡音未改

指甲里嵌着泥土，背微驼

形貌已完全蜕变为

一个当地的农民

他说，从前，

我们比牲口还能吃苦

　　那时的人啊

总想着明天

再看到这样的地名时

笑不出来了

那些并不含蓄也不算好听的地名

忽然有了粗重的呼吸

我看见，那么多年轻热情的面庞

那么多背井离乡的人

就站在

那站牌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