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建宁,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此时,你若置身于无边无际的荷田,看那荷花竞放,如霞似锦,伴着清风,让荷花的香味将你浸染,定然会“沉醉不知归路”。
在“朦胧月色缀茧光,淡淡荷香伴琴音”的荷塘月色里,倘若还有醉人的诗歌相伴,与你一起守候那皎白月光,相信你更是此生都无法忘怀这样一个美丽的夜晚。
游荷苑、闻莲香、听莲韵、尝莲品、拾乡趣、忆乡愁。7月15日至17日,2015年第十届海峡诗会“美丽乡村觅诗行”诗歌创作座谈会,在建宁县举行。
本届“海峡诗会”以“美丽乡村觅诗行”为主题,邀请了大陆诗人舒婷、叶延滨、杨志学、萧云、许燕影,诗评家谢冕、孙绍振,台湾诗人郑愁予、简政珍、陈义芝、萧萧、向阳、陈育虹、辛牧、方群、龚华、陈谦,香港诗人秀实、郑单衣、巴桐,澳门诗人姚风等名家学者参会。
诗会期间,诗人、学者们围绕“现代诗:个人经验与乡土资源”展开交流研讨,举办主题为“自然·乡土·人文”的“清新莲乡,福源建宁”诗歌音乐会,并进行美丽乡村考察采风活动。
中共福建省委常委、宣传部部长李书磊,中国作协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阎晶明,中国作家协会港澳台办公室主任张涛,省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黄誌,省文联党组书记、副主席张作兴,省台湾事务办公室副主任郑一贤,省文联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副主席陈毅达等相关领导,出席了本届海峡诗会开幕式。
李书磊代表省委,对远道而来的嘉宾们表示欢迎。他指出,海峡诗会汇聚两岸四地名家,是诗歌的盛会,对促进两岸文化交流、沟通思想与心灵很有意义。他希望,诗人们多关注福建,常来福建采风,创作出更多新作佳作,共促文化的繁荣发展,密切两岸四地文化交流。
阎晶明表示,两岸四地诗人齐聚一堂,共同关注诗歌艺术,意义深远。这既是一次华文诗人心连心的聚会,也是两岸同胞共同弘扬中华文化传统、发展现代诗学的盛会。
据悉,海峡诗会由台港文学选刊杂志社发起创立,福建省文联及其他相关单位主办,自2002年以来已举行十届,先后邀请了余光中、洛夫、郑愁予、席慕蓉等数百位诗人、作家、学者、艺术家莅会。
郑愁予
旅美诗人郑愁予——
我的乡愁就在我的背包里“性灵”的人才会写出好诗
郑愁予,旅美诗人,原名郑文韬,祖籍河北宁河,1933年生于山东济南。美国耶鲁大学终身教授、驻校诗人,金门大学专任讲座教授。作品已有八种欧、亚文字译介。成名作《错误》(1954)在台湾首次发表时,因为该诗最后一句“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一时间整个台湾岛都在传诵“达达的马蹄”之声。
凡所想念的东西便是乡愁
这次再来福建,诗人郑愁予是被建宁田田莲叶招来的。
座谈会上,与各位老友谈起“乡土”与“诗歌创作”,82岁的郑愁予仍然有着说不完的故事。出生于山东,定居于台湾,年少时期辗转迁徙的经历,让他对故土有着独特的情感。
“我的乡愁就在我的背包里。”郑愁予说。
郑愁予解释,以前的乡愁,指的是农业社会时,回去看亲戚、土地的感情。对现代人而言,这种乡愁非常抽象,现在可能也就是过年过节回去聚一下,这和乡愁实际没多大关系。他称自己以前看《黄土地》,非常感动,但这并不等于他就要回到黄土地,继续过以前那样的生活。郑愁予说,这种乡愁是不真实的,它只是人类一种“不忘本”的精神状态。
“现在,我认为让你想念的东西,就是乡愁。”郑愁予感慨。所以,他称自己的乡愁就在他的背包里,到哪里他都背着它,包括他的文化认同,也被他装在了背包里。
郑愁予说,他如今在金门大学闽南文化研究所担任讲座教授,同时还定期飞美国和中国香港授课,常常往返于太平洋上空。但他最想念的是从金门到厦门航船的短短35分钟,“若能在金门和厦门之间搭起一座桥,那诗歌可以发生很好的力量。”
1956年,金厦两岸炮声隆隆。郑愁予以闺怨写战争的《错误》发表,一时间“达达的马蹄”走遍台湾全岛。“《错误》里我用了‘莲’而不是‘荷’,字形上莲有连、连接之意,多好,荷的何,是个问号。”郑愁予说。
郑愁予说,战争离人尤其注重“莲(连)”那“花之外的层次”。而在《情妇》中,“而我什么也不留给她/只有一畦金线菊,和一个高高的窗口”,在数百种菊中,他选取“金盏菊”,则是因为金盏菊开花最早,谢得最晚,这犹如战争离人漫长的等待。
座谈会当晚,有“莲荷之乡”美誉的建宁,莲叶接天,十里送香,迎接海峡对岸的来客。在荷塘中举办的朗诵会上,郑老兴之所至,也随舞台上年轻朗诵者,低吟起他淡淡的乡愁——
“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和平安全的世外桃源是现代化的乡土
“我是个抗战儿童、内战少年。”在诗歌创作座谈会上,郑愁予分享起自己的个人经验。
烽火年代,生于1933年的郑老不到四岁,就从出生地济南出发,走过济南、北平、南京,正应了他父亲给起的小名“济发”,历练抗日战争和内战,人生前三十年颠沛流浪。
郑老说所有的诗人,都会同情弱小,对于受苦受难的人有种情同身受的感觉,有的强烈一点,有的存在于内心。
“我懂得什么叫逃难,我知道战争带给人民的灾难,”年逾古稀的郑愁予说,“但抗日战争是抵御外族侵略,一定要打得很坚强很勇敢。”郑愁予感叹,“但内战不一样,民族之内那是最愚蠢的行为。”他说,直到现在他仍在写两岸交流,以诗搭桥,还在大学讲闽南文化,唤起两岸认同。
谈及“乡土”,郑愁予仍然记得,1988年台湾刚刚“解严”不久,他立马到福建西北山区和沿海各地考察采风。
“我从厦门的要塞看金门,也从金门的炮台看厦门,我看到了各种炮弹打过后的残败景象,人们把它当作历史保护了起来。”郑愁予说,如今炮弹成为了历史回忆,而非怨恨。“两岸人民都觉得战争不应该打,过去的疮疤在如今成为连接两岸的历史纽带。”
郑老的这番回忆,让大陆诗评家谢冕想起了一段与台湾诗人痖弦的往事。谢冕与痖弦曾在台南成功大学大榕树下聚会,痖弦指着一排军营老房子说,当年我们在这里挖坑,“我手都挖破了,怕你们打过来。”
“我也对痖弦说,1952年我也在南日岛挖坑道,手也挖破了,怕你们打过来。”谢冕说。他感叹,“过去不能见,现在是兄弟。”
台湾民众冲破海峡阻隔与大陆往来的热潮涌动,如今令郑老眉毛飞扬。他说,湄洲岛妈祖圣地,安溪清水祖师的祖庙是茶神祖庙,曾有很多台湾人冲破樊篱过来朝圣。
对着诗会上兄弟言欢的两岸诗人们,曾饱经战乱流离之苦的郑愁予蘸着乡愁,唱起了他的诗《偈》——
“不再流浪了,我不愿做空间的歌者/宁愿是时间的石人/然而,我又是宇宙的游子/地球你不需留我/这土地我一方来/将八方离去”。
说起乡愁乡土,郑愁予解字,“‘土’在古文中是族群的行政中心,假如真的有个和平安全、人情重于竞争的世外桃源,那才是现代化的乡土。”
“人没有性灵,是不会写诗的”
在海峡诗会的诗歌创作座谈会上,郑愁予还提到“性灵派”的概念。他说,诗才是磨炼出来的,性灵却是天生的,可以让人成为一个诗人。
郑老解释,性就是天性、自然。所以人类和其他动物一样要群居,这会带给他乐趣。个人在家庭里面都是真感情的,然后扩展到人群、社会,然后到民族、全人类,这是诗人基本的“性”之所在。“灵”就是一种能量,这种能量对于自然可以适应,繁体字的“靈”,字面上看,就是人与天交流的一种能量。诗人都有这种能量,我们爱的是自然,不是仅仅去强调爱诗什么的。
郑老说,性灵代代之间都会存在,你不知道它是怎么样的一种遗传。诗也不会消失。就像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女孩,有些诗人生下来就要写。有这种天性就会产生性灵,性灵就是一个人的气质,诗人的诗情,气质决定内容,内容决定形式。
“有人说诗没有别的,就是兴趣,兴趣就是游戏,兴之所至叫做‘兴’;‘趣’有一个‘走’字底,你要去行动、去履行、去发现新的事物,这就是游戏。”郑老解说道。
郑愁予认为,所谓的“赋、比、兴”都是技巧,诗本身真的就是兴趣。如果说一首诗,一点兴趣都没有,那别人肯定也不会喜欢。
“人没有性灵,是不会写诗的。如果现在写诗的人看重”性灵“,写出来的东西要感动别人,要让作品的艺术性增进。”郑老补充道。他说,这个“性灵”有的人天生很强,爱诗的人多注意,有这个气质就一定会写出好诗来。
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叶延滨——
乡土变乡愁,已成为一种内在的疼痛
叶延滨,1948年生于哈尔滨,《诗刊》原主编、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曾获中国作家协会优秀中青年诗人诗歌奖(1979-1980)、第三届中国新诗集奖(1985-1986)以及十月文学奖、四川文学奖、北京文学奖、郭沫若文学奖等四十余种全国及省级以上的文学艺术奖。
“我是一个错把他乡当故乡的游子,我的乡愁与精神故乡是哪里呢?
“我还没有答案,因此,我知道我是个游子……”叶延滨曾在他的文章《我的乡愁何在》中,与自己有过这样的对话。
当两岸四地的诗友们,在第十届海峡诗会诗歌创作座谈会上大谈“乡土资源”时,他略显伤感。他感叹,“乡土不再是原有的浪漫主义,而是种乡愁,成了人内在的一种疼痛感。”
叶延滨说乡土资源滋养中国人,这是由现代生活环境决定的。诗歌从中西方来看,是有所不同的。西方的诗歌,信奉的是《圣经》,崇尚人和神的关系;在中国,我们信奉的是“孔夫子传下来的圣经”,崇尚人和自然的关系。
叶延滨认为,无数的诗人和作家,尽管离开了乡土,可故乡仍旧是其生命之根,是其写作的源泉。中国现代文学史,多数名篇都是以乡村和小镇为语境的作品。这和中国古老的农业文明有关,也与这些诗人与作家的出身有关。乡村已渗入他们的灵魂和血液,有着与其血肉相连的浓烈情感,以及呼之欲出的细节和人物。
“如今随着中国社会的发展,城市化的演变,我认为乡土资源已从写作题材变成了一种人文情怀。”叶延滨说。他认为在当下中国的城市化过程中,人在经历断臂之痛、嫁接之痛中,创作了大量诗篇。
“人性中的肉体需要享受,在肉体的诱惑下,人们进入城市,但城市的冷漠又让他们在精神上拒绝进入城市。”叶延滨认为,这便让乡土变乡愁,成了一种疼痛感。
叶延滨聊起草根诗人田禾的诗集《喊故乡》,称这本诗集便真实反映了一个远离故乡走进城市又回望故乡的游子的内心,表达出了“乡愁这种人内在的疼痛感”。他认为,《喊故乡》里的每首诗,都充满对故乡的热爱、关切、焦虑、茫然、希望、无奈、渴盼,交织着千丝万缕的深情。这位诗人在红尘、物欲、金钱的另一个世界里奔波,经受着精神与物质的两难选择,却始终无法寻找到灵魂的归宿,无法寻找到真实的自己,回望故乡就成为他安抚自己灵魂的唯一方式。
叶延滨认为“喊故乡”从本质上说,更可以看作是整个人类成长中的固有情结,随着时光的必然流逝,面对不可重回的母亲怀抱以及童年时期的快乐和安适,无论是精神家园还是物质家园,都离我们越来越远,直至无可抵达。
“乡土变成乡愁,成为一种内在的疼痛,是因为时光流逝不可追,它不是未存,而是现在已经不在了。”叶延滨感叹。他说,《喊故乡》中杜鹃啼血般的喊声,会让人们想起艾青《我爱这片土地》中对于大地的深情。然而,不同的是,艾青的歌声交织着对苦难土地的沉痛与希望;而田禾的诗,则充满了对现代文明冲击下的乡村大地的缅怀和矛盾复杂的心情,是社会转型时代的回声。
谢冕
诗评家、北京大学博士生导师谢冕——
乡愁作为遥远的记忆可抚慰当下的痛苦
谢冕,福建福州人,1932年生,文艺评论家、诗人、作家,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名誉委员,《诗探索》杂志主编。曾担任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研究所所长,北京大学诗歌中心副主任,北京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所长。
谢冕参与了北京大学中国当代文学的学科建设,在他的影响下,建立了北京大学中国当代文学的第一个博士点,其为该校第一位指导当代文学的博士生导师。
年过八十的谢冕,在诗会聊起乡土资源时,颇有感慨。他说乡土于他而言,就是乡愁和望乡。
这位出生在福州的诗评家称,他曾祖父那辈便离开了故土长乐,弃农耕而进了城。他对乡土的记忆,是非常小的时候因为战争逃难,跑到了福州郊区,看到的乡下大宅院与花影。
“那时见到的茉莉花、含笑花,摇曳在斑驳光影里景象,便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谢冕说,这些美丽的印象,在他身处“文革”最痛苦的那段时期,每天都会来拜访他。他说那时逃难到乡下,他才会深刻体会到福州儿歌里“月光光照厅堂”的景象。这次到建宁开诗会,他说“月光光照莲塘”则又会成为一种美丽的记忆。
谢冕认为自己儿时逃难生活在乡下的几个月经历,是他最初诗歌创作的源泉,是外祖父乡下的那片河湾,召唤出了他写诗的灵感。他说,每当他想要写诗,或者个人正在经历什么痛苦时,儿时那遥远的记忆就会来拜访他,抚慰他当下的痛苦。
谢冕说,他的个人经验,如今正有更多的人因为中国城市化的发展,还在经历,无数农民正离开土地。望着正在消失的家乡的背影,越来越少的土地和农民,新的乡愁是——正在失去的土地和不可复返的时光。
谢冕曾在《心灵梦境与家园记忆》一文中,推荐过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何进的诗集《柔软的事物》。他称诗人笔下那——黄昏的血古铜般苍老,母亲的叹息消失在春夜的尽头,雨声里有我的声音,野草,桃花,菜地里的青蛙……这些远去的风景令人迷恋,有点伤感,有点惆怅,但写出我们共有的乡愁。
“诗人把家园记忆写进了自己的梦境,他也梦游中唤回了家园记忆。”在谢冕看来,这便是“乡愁作为遥远的记忆在抚慰当下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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