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随性的长发,就任它们披着,颜色花白。
一把洒金面折扇,偶尔合拢打开,扇面空白。
昨天,花甲杨炼就是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杭州图书馆展览艺术中心。
杨炼是与北岛、顾城、芒克等齐名的朦胧诗代表诗人。他如今长住伦敦、柏林,这次是专门为了老友晨晓的画展而来,不仅题写了前言,还兼做了学术主持。
开幕前,他和朋友们随性地聊天,有浙江大学数学系教授、诗人蔡天新,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教授江弱水等。
本周五下午3点,在钱江新城市民中心的杭州图书馆J楼报告厅,杨炼将举办“眺望自己出海—杨炼杭州诗歌朗诵会”。他说,这是他第一次与杭州这座城,做一场深度的文化接触。
他直言
朦胧诗年代早已过去
外罩黑色中式外套,内穿浅黄T恤。虽然乍看有些矛盾,但想想杨炼的背景,却又合乎情理。
他生于瑞士,长在北京,后又旅居海外,从新西兰到澳大利亚,从美国到瑞士,从英国到德国。去年,他获得了意大利卡普里国际诗歌奖,在他之前,获得这个奖项的是米洛什、沃尔科特、阿多尼斯等著名诗人。
提到绕不开的标签“朦胧诗”,杨炼笑了。他毫不掩饰地直言,朦胧诗年代早已过去,“我从上世纪70年代末开始写诗,早期的朦胧诗很多来自西方翻译作品的启示。将意象带入到诗中的做法有一定开创性,但渐渐的,我感到仅有开创性是不够的,那只是个先锋,做先锋很容易,但我想做的是后锋,而做后锋是很难的。所以在上世纪80年代,我在《敦煌》、《诺日朗》等一些诗里,开始放弃意象带入的游戏,我不想写西方诗歌的中文版,我希望追求更有深度的创作。”
20多年后的今天,当杨炼重新回首这一路的诗歌创作,他悟出了自己的“道”:“以独立思考为体,以古今中外为用。每个人都是文化组合的复杂结果,没有简单的好坏之别。这中间的差别只是在于你的组合是否是良性的。而良性的组合,就会产生深度。”
2012年、2013年,杨炼获得了柏林“超前研究”中心的奖金。这笔钱和这一年的时间,除了继续创作诗歌之余,全部被他拿来研究《金瓶梅》。
“我在德国的图书馆里找到了一套万历本的《金瓶梅》,这是傅斯年收藏的影印本,上面还有傅先生的朱批。我把这套书搬到柏林的研究中心,陪了我整整一年。”杨炼说,“在我心中,《金瓶梅》是第一部现代中文小说,在文学结构、形式语言等许多方面都有着无可比拟的创造性。我甚至觉得没有一部当代的华语小说能都到达它这样的深度。”
对于《金瓶梅》的研究,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在之前杨炼的《艳诗》短诗集,“我想以《金瓶梅》为开头,重新梳理、建立一个我自己的中国文学传统。除了兰陵笑笑生,还有屈原、杜甫、李商隐等等,他们跟我的创作息息相关,而我所梳理的这个文学传统,可以视作是我的精神来源。”
他笃定
诗恰恰大有复兴之势
“有人说这个时代诗已经不行了,这么说我并不感到奇怪,这只能说明他所关注的领域里,并没有把诗包含进去。”杨炼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在我看来,这个时代,诗恰恰大有复兴之势。”
他以国际华文诗歌奖为例。
2012年,杨炼作为北京文艺网的艺术总监,开始举办这个诗歌奖,所有诗歌通过互联网征集,任何人都可以自由投稿。
“第一次征集,我们收到了8万首诗,这证明了,诗歌在中国不是少数人的玩具,而是更多人内心的表达。那一年,我们的冠军叫郭金牛,是一个民工诗人,如今他已经在国际上小有名气,我还推荐他去了鹿特丹诗歌节。他用诗歌这种高级的文学形式,传达出了中国,乃至世界底层的一种生活。他的诗,是原创的真实的感人的,是真正有生命力和灵魂的。”杨炼说。
当时征集来的那些诗,一贴上网,就会引来三四十页的评论,那些探讨让杨炼觉得诗歌一点也不冷清,“你看,余秀华的诗,一出来就卖掉了15万册。不是因为她的身体问题,也不是因为‘去睡你’这样的字眼,而是因为她写出了很多人内心的感受,是因为在这个时代,人们对待诗歌依然怀有热情。”
“当然,这个时代高度的商业化会让年轻人感到茫然,很轻易地便能看到路的尽头,读书,考大学,然后出来找个工作。”杨炼说,“但不要忘了,诗歌是文学的极端形式,写诗的人会自发地抛弃商业、实用和功利。当你开始写诗,你就会发现,没有意义的现实因为诗歌而突然有了意义,在商业社会里迷失的自我因为诗歌而被重新寻回。你的迷茫,诗会给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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