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能拉你的手了

再不能牵你的衣袖

曾经相濡以沫的岁月

转眼间隔世相望 

天遥地久

你的容颜

早已模糊我视线

我的记忆里

你的身影渐行渐远

你走的那天

是个有风的日子

你瘦的也像风

我感觉你离我很近

却不够完整

你躺下似乎把所有生活的重担放松

和平时一样 你的表情

只是惨白的腮上

多了一片羞涩的晕红

我身体的喧嚣

片刻间宁静

有什么东西轻易被抽走

灵魂荡然空洞

二

从前的日子

每天回家

不管你在不在家

闪过院里的葡萄架

我都要高声喊你

知道你一定在家

也总怕 你不在家

绕不开的锅台掀起的蒸汽

忘不了肉香的草纸荷叶包

淹没土豆白菜的漩涡

一瓷缸咸菜隐藏在墙角

静静打捞清淡的时光

踏踏实实的烟火

踏踏实实的日子

日子过得清苦

没有好看的衣服

一把梳子是你的享受

即便不出门

也要把头发梳的服服帖帖

就像一片草地

带来的那种柔软

一只枣红木柜的家俱

始终上着锁子

仿佛锁住了一个时代和家族的秘密

信纸 铺展在炕桌上

密麻麻写满了字

每一个字都是一份心事

烟灰缸里没有烟灰

烟盒仅有的几支烟已经被我偷偷拿走

分散给

那些混着我玩耍的小朋友

他们躲在犄角旮旯的什么地方

喷云吐雾尽情享受季节的疯长

一棵棵树 树叶纷披

枝繁根茂

三

你和父亲

让我的生命充满丰盈

我的人生经历逆境和顺境

我的快乐、满足、自豪和虚荣

我的无奈、悔愧、疑虑和惶恐

你惊奇于我牙牙学语 姗姗学步

你为我每一小步的挪移开怀满足

你慨叹于我不谙世事的固执乖张

你为我每一丁点的狭隘忧心忡忡

你见证了我的幼稚和懵懂

你包容了我的鲁莽和冲动

你亲历我在命运的挫败前一蹶不振

你目睹我在希望的激励下奋起抗争

我存在芸芸众生中

自感卑微 自惭形秽

也让我走在茫茫人海

挺直脊梁 自觉与众不同

当我满怀疲惫地回到家中

家徒四壁的青灯下到处洒满你的叮咛

四

也曾不屑你的琐碎

也曾鄙视你的浅薄      

也曾误解你的隐忍

也曾指责你逆来顺受 得过且过

当我也同样经历过往的岁月

和如丝如缕的生活

我将变得神态从容而心安理得

以为 能够随同岁月一起变老

毕竟说明过往的存在依然鲜活

生命的迹象播种 结果

伴随种种的欣喜和收获

五

我每时每刻都能够想起你

我无时无刻都无法把你忘记

我可以在尘封的往事 与你

不期而遇时想你

我可以在凝固的照片 看见你

鲜活的表情时想你

我可以在花前月下林荫道中

俯身捡拾一片落叶的时候想你

我可以在戈壁荒漠搏浪舟头日落黄昏中

目送最后一缕斜阳的时候想你

我可以在得意忘形 目中无人

佯狂天地的时候想你

我可以在失意彷徨 形单影只

无比落寞的时候想你

我可以在星河璀璨 惊梦的日子想你

我可以在月圆月缺 无眠的日子想你

我可以在多风多雨 忧郁的日子想你

我可以在寒来暑往 流转的日子想你

六

在所有所有想你的日子里

我没有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