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把每寸身体支撑出来

有人说天亮了

我依旧蒙头大睡，梦境太舒适

刚好把每寸身体

支撑出来，作阳光的早餐

◎我握着一把断齿的梳子

生活越来越零乱

风中，我拿着一把断齿的梳子

耐心地梳理。爱和恨

杂乱无章，我的心摇来晃去

没有规律。胡乱买来的药

加重着这个世界的病

我颤抖多年的手

始终扣不好春天的纽扣

◎小时候的记忆与饥饿有关

最远的是外婆的家

和家背后山顶的云。小时候的记忆

与饥饿有关，一块腊肉比伤疤更加长久

至于云，这与想象有关的东西

离我们很远。我们偶尔也会抬头望望

如果是白云，我们会闭上眼睛

幻想在天空飘逸的感觉

如果是乌云，我们会早点回家

不让雨水淋湿身子

◎抽打四周的黑暗和寂静

推开窗，春天

已爬上山顶。积雪缓缓融化

像宿怨得到宽宥

河水流淌起来，眺望把远方把孵化的梦

一个个放进人们的睡眠

星河浩瀚，流星燃烧着边跑边喊

有人早醒，割草，喂马

一条长路被风带来，像挥动的鞭子

抽打四周的黑暗和寂静

◎折磨得遍体鳞伤又无能为力

汽车醒得很早，把路

折磨得遍体鳞伤又无能为力

只能用一个又一个小坑

让汽车颠簸，让乘客颠簸，让窗外

一闪而过的风景多了一些跳动

多了一些模糊和不确定

偶尔，路还会让汽车深陷

不能动弹，像角落里那个乘客

堵在悲伤的小胡同，进退维谷

◎所有的东西都蠢蠢欲动

那些花，是寒催出来的

冷冷的芳香，针一样刺进身体

陈年的腐骨也梦想着绽放

这是早春，所有的东西都蠢蠢欲动

我的伤刚刚冒出芽苞

命运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

在芽苞的身上，伪装成一抹淡绿

◎没有雁阵的天空是干净的

天空没有雁阵

伤感是多余的。离去和归来

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你从一个林子

到了另一个林子。一样的徘徊

一样的迷离，一样的提防暗处的虎狼

毒蝎、陷坑和步步紧逼的命运

没有雁阵的天空是干净的

你可以把自己放心地投进去

能浮起来就浮起来，要沉下去

就沉下去，反正你终将被逮住

押回原址，交出不属于你的一切

包括你藏起的爱，扔掉的恨

◎在同一种节奏里消磨自己

天气阴沉，阳光

是一个梦，沙滩上晒太阳的老人

和婴儿是另一个梦。心情阳萎

像垂下来的柳条，在水里弯曲

屋里坐着的人，屋外行走的人

在同一种节奏里消磨自己

长出皱纹、黑斑和一些心病

好在有风，不紧不慢地吹着

让垂下来的柳条摇来晃去

像被什么拨弄着一样

保持着亢奋的绿

和坚挺起来的可能性

◎窗外的风景是一幅油画

街树抽出的叶子

是红色的，这个早晨

我感到隐隐的痛

汽车从昨天车祸地段

尖叫飞过，那个被碾死的人

再次被碾死。没有风

窗外的风景是一幅油画

有些凝滞。人们来去匆匆

谁也没有留意

街树抽出的叶子是红色的

像在吐血一样

◎我会一如继往地饿

我不知怎样度过这个上午

茶喝了烟抽了，饭吃了屎拉了

书看了诗写了，该回忆的回忆了

该憧憬的憧憬了……

我该做什么？时间穿我而过

我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抓住

什么也不想抓住。下一段光阴里

我是不存在的，但到了中午

我会一如继往地饿醒

把剩下的鸡骨头啃得直冒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