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广州 崔世林
《姐姐去了》
请饶恕我,一九八五年
那个姐姐去了的秋凉之夜。我吐不出教堂、火把
吐出月牙成白骨,迎向那腥腻的风
人潮去了又来,是理所当然的悲伤
让柴门豁大的缺口埋伏起来
姐姐是看不到了的,身形彪悍的神汉用宽口刀
割开了两半的银辉。一边是生
一边是死,活生生的版图
惊落夜色里醉生的乌鸦。我还在咕咕自语
以疼痛抵住祈祷、腐朽的水
和黑漆盘里的银勺子
一生为安
《这人间,苦什么》
想尝试触摸一下山的额头
黄鹂飞过阴阳一线。小小的我趴在门槛上
向外望着这些的时候,奶奶说我是多粉团似的娃娃
再后来,公社被拨地而起
队合场院被拨地而起
在嘴唇里滚动多年的,那些我的滚烫的呢称被拨地而起
如今,夕阳余晖。城市上空边际的海鸥是奶奶的魂儿
我仍想起,过世的奶奶躺在院子里
那嘴角微微笑着的平静里
有着我不知道的秘密
《菊花禁忌》
设若,秋风洗掠了整个谢仁村
野菊花,就是一串串纸钱
撒落在村后的每条乡间小路
它是为了对应夜空中的星星点点吗
我曾伫立在深夜被遗弃的田野
或是少年,或是成年
面对挤进天地间的万家灯火
一筹莫展,一泣千年
而这时,姐姐乘坐的高头大马
马蹄总是能从我头顶的天空踏过
笃笃笃
它残忍地消失在黎明前的西方
《人间半边莲》
屋前屋后,找不到鸡血滕这种植物。
蒲公英都有妈妈吗
我在枯草占领的冒脑垸里袖手,旁观
看它们降落,有几朵对清冷的河面,毅无反顾
还是春天,绿如蓝的野池塘里划船
一些漂萏(家乡的一种水生植物)就是水鬼的化身
那时水值得敬畏
船底那悠远的天空值得敬畏。我宁愿,妹妹,这只苦娃儿
(家乡的一种水鸟,叫声“苦哇,苦哇”的)
只是想展翅,趟过那片童年
槐花,楝树,年轮孤旅。落日需要截肢
才扔下几撇余晖 。越苦苦追究,越没有答案
比如年轻貌美的三奶奶,并不愿把命运交给
河面上半浸的一只柜子
在“老东”(家乡老人对日本鬼子的称呼)经过的四几年
她唯一的愿望是,柜子和她,都悄悄地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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