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卞云飞 

我的身体是一座狱所

请原谅！
现在，它不再是一座寺庙。
——
那些骨头筑起的狱栏，
血肉筑成的高墙，以及日夜
念叨的经文，都关不住
那只魔兽。


那只狮子

那只狮子在笼子里抬起耷拉的眼皮，
看了我一眼。
我还是觉察到了一丝蛰伏的寒意。
不知它是否早已忘了曾经奔跑的大草原？
它是否爱上了眼前的失去了自由的幸福？
呵，是的。——活着总有两种幸福。
但我更喜欢它带着血腥冲进猎物群
的样子。


这只狮子

它是一名悍将。
它喜欢带着血腥
冷酷地冲进猎物群
爪撕齿咬。
它所猎杀的猎物越多，
它们就越害怕它。
它的同类就
越嫉妒它。
它就越来越孤独。
可它似乎并不在意。
当它轰然倒下的那天，
夕阳会为它落泪。


你有毒

你是一张难以挣脱的网。
前天，你使一匹桀骜不驯的马，
撞死在你胸前。
昨天你让一头傲视群雄的狮子，
在你胸前
向草原发出最后的低吼。

你告诉它你有毒。
你让几近疯狂的它对你说出
“朝朝暮暮”。
你宠幸它，使它对你爱之入骨，
然后再将它丢进绝望之谷。


钟声

钟声在雨中响起。所有的雨
瞬间成为钟声的音波。黄昏被一度震颤。

一只丧情的狮子，在音波中睁开眼，
目睹光明褪去的无助。——
它失去了一件人间孤品，打破了令它绝望
的记录。

雨蹭过臃肿的眼皮，划过白森森的獠牙
滴入黑暗。它没死。它爬起来抖落音波，
向荒原奔去……



面对残垣断壁，虚构是一种可耻

不想再去虚构广场上觅食的鸽子，
喷泉在阳光下绽放。
不想再去虚构观景窗台，窗台上
花盆里寂静的小花。
当一枚枚炮弹穿透厚重的防空警报
落在它们身旁。
当爆炸，尖叫，绽放，哭泣……
组合成“命运”的交响。
没有比这更舒缓强劲了。
没有比这更深沉暴虐了。
没有比这更合理荒谬了。
——
面对残垣断壁，虚构是一种可耻。


伤疤述

有点伤疤并非坏事。它会时刻提醒
活在世上要谨言慎行。
伤疤并不总是疼，如果有关心它的人
那是幸事。
伤疤脆弱，脆弱到承受不住微风的重量。
伤疤坚强，坚强到可以雪上加霜。
伤疤多了、久了，会麻木，会自掩苦处。
可是，伤疤怕酒，怕一个人
在此刻的月色里行走。


绝望是如此巨大

死，并不难。
难的是
眼巴巴看着无辜的生命离去，
自己怎样才能好好活下去？

难的是，你怎样忍受良知
被他们一次次掏走，贱卖。
然后，再掏走，再贱卖……

难的是，即便你一夜白了头。
第二天，却发现你什么也没做，
什么也做不了。

难的是，你终于不想再去做人。
——你像一只远古动物，
怒目圆睁，几近疯狂，却救不回
那些被事件坑杀的人们。


简介：卞云飞，江苏扬州人。武者形，诗者心。九十年代末开始文学创作。主要以诗歌为主，兼及随笔、评论的写作。在《诗刊》《扬子江诗刊》《上海诗人》《星星》《诗潮》《扬子晚报》等报刊发表大量作品。著有诗集《云的翅膀》《一瞬间的照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