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现实和超现实——三种诗意发生方式

杨碧薇

本期的作者队伍中，既有经验丰富的诗歌老手，又有持续上升的青年诗人；每一个人都以妙笔为钥，扭开了不同侧面的诗意锁孔。

正如王若冰在《北石窟寺》里所言，“我看不见北石窟寺/古老烛光上商人、士卒/和流放者举足不前的泪痕/却能想象一行垂柳”，想象能带领人穿越时空。本期的诗歌，也有不少是以想象为内驱力。熊曼的《面对一根枯木》清晰地呈示出想象与诗意的关系：日常事物（“枯木”）作为诗意的源起，需要靠想象来激活。循着想象，诗人的视觉经验（“叶子掉光以后/树干笔直指向天空的样子”）、性别/身份经验（“把它当成一个男人”）、语言经验（“用最干净的语言赞美它”）逐一展开；当想象力盖过现实经验时，诗歌便获得了虚实相生之美。杨森君的《镇北堡》、车延高的《一树光宗耀祖的花香》都是从想象中攫取诗意，都通过想象，让诗触碰遥远的过去。蒋康政的《绣球花》借“绣球花”这一中介，追求“翻新”的（诗学）经验。在想象的流水中，通感潺潺而来，“在爱人的一头秀发上/我抚摸到了绣球花的夏天”。而另一位诗人楚红城，在“回眸间”，便将想象让渡于意识流，揉出一个如梦似幻的诗美空间。

潘维、李商雨等人的诗意，则从现实中来。《谷雨》的诗意冷峻而沉重，“一个循环的扣缓慢地滑行着”，“人与天之间的困境”难以解除，诗人看到了庞大都市的“泥泞”本质，以及人被现代文明（都市）异化（“碾压成扁平状壁虎”）的现状。在李商雨的《人到中年》里，“卿云烂的”美好恍惚承载的也是深深的无奈。让人稍感安慰的是，也有一些诗意生于现实，却试着跃过现实。虽然“只有身怀卑微之心，没有光鲜的诗句”，但王琪诗里仍有一份不灭的光亮：“你微凉的抒情隔着万丈光芒，依然神采熠熠”（《阿拉善右旗的天凉了》）。在范剑鸣笔下，自我亦与自身过往达成了和解，“我发现北京时间/已不再新鲜，如同走过的人间”，当“北京时间”不再是异质性的事物时，诗人才算是真正地占有了它，或者说超越了它。对诗玉坤和杨森君而言，红也是现实之一种：前者用克制的笔调回忆彗星出现时的情形，“一条红色的蜥蜴/在寒铁里游走”（《彗星》），心理张力依托于视觉呈现；后者面对美好的事物，仍然抱有温暖的期待，“不希望时光放尽它的血”（《桃花》）。

总的来说，这些诗呈现出三种诗意——想象的诗意、现实的诗意和超越现实的诗意，让人看到了汉语新诗多彩的诗意发生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