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院子里,两口空置的大米缸
散养着金鱼和睡莲
童年总在讲述,所有肚子空鸣的故事
一半儿青一半儿黄的岁月,是当时的底色
米缸像一座倒置的钟
时时警示着以食为天的民
又像一个空心牛皮鼓
包裹着能数过来的米和粟
糊着花花绿绿浆纸的米缸,是全家人的命
秋天队里分配的粮食,煎饼一样
薄薄地摊在缸底
米缸也如吃不饱的孩子,傻傻地等一口喂养
余下空间里,父母经年的忧虑
和孩子们饥渴的眼神
无可奈何地交织在一起
新面蒸馍,母亲总要做几个“圣虫”
虔诚地放进缸里,祈盼所有来年的慰籍
父亲知道苦难和危机
联产承包那年,他突然很激动。说
必须存三年以上的粮食,才心安
小禾正青涩。父亲估算亩产的数量
在院子里做了两个土坯
一个似钟,一个似鼓
测量高矮和直径,计算能装多少粮食
然后一层一层,抹上水泥和石子
硬化后,掏空坯土,扶正。便是两口大米缸
父亲说,有米的人生,才从容
那年秋天,米缸果然装得满满的
小院里溢出,久违了的笑声
现在不用存粮食。两口米缸在院子里
寂寞了很多年。后来
一半儿埋入地下,一半儿浮于地上
养上金鱼和睡莲
像夕阳下,散发余晖的父母
孩子每次从老家回,总念念不忘
那两只大鱼缸。这个盛世,他只看到
睡莲的美和金鱼的自由
孩子不知道,从饥饿中走过来的人,对
这“鱼缸”的感情。他不明白,这两口缸
盛过怎样的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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