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扎一个稻草人
就用散落在玲珑河岸田间地头的晚稻杆子
它蓬松暖和纤细坚韧
随意捡拾一把捆扎起来
在中间横竖着插两根坚硬的绿竹
套上去年秋天淘汰下来的风衣
戴一顶破旧的草帽
用牛皮纸画上五官贴在它的脸上
然后将它立在清河子拐弯处的荒地上
它一定会很乖巧，会很认真地倾听父亲的絮叨
而且不会插嘴反驳，更不会谴责父亲经常
在落日很久之后才骑着破旧的电动三轮车
收工回家。它只会默默地看着
看父亲挽起裤脚一次次淌过清河子
看父亲的汗水一粒粒洒落在荒地的沙土上
看父亲把佝偻的倒影遗落在清河子的流水里
它动弹不得，只能默默地听着
听父亲淌过清河子时哗哗淌水的声音
听父亲的汗水滴落在荒地沙土上湮灭的声音
听父亲的倒影遗落在清河子流水里漂流的声音
暮月初影，父亲挽着裤脚
在清河子里洗去一天的疲惫
我扎的稻草人依然默默地看着
它仔细记忆父亲所有动作的细节
在父亲骑着电动车离去之后，它动了
它轻轻摆动双臂，驱赶偷嘴的雀鸟
它咧开嘴巴，驱赶想要偷食的野猪
它从绿竹杆上走下来，驱赶阻拦月光降临的云朵
稻草人走过父亲遗留的所有足迹
最后站立在清河子的边上，把披着风衣的倒影
投入月光下的流水里，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