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玉

岩层如堆叠的被子  安然  
无底无边
    
不知道通过什么
让我听这样好听的声音  吃这么好吃的水
是谁牵着我这样跳舞  
变着彩虹  星星  载着露珠的小船  
有一朵花就要来了  
它有一条怎样的路只有我知道  

是不是有一个法令
让我成为年龄最长的女孩  
有什么不可以老去  不可以死
但此刻的身体如被砍劈一样疼
周围的一切都不认识  我恐惧

巨石在崩裂  老虎跑出来  
一整列青山和我一起奔逃 
我从噩梦中醒来  
恍然明白并不是梦


瓷瓶 

千年雾雨  怎样浸润草木山川
抚软坚硬的岩层
峰巅喷下的瀑烟  洗净多少空气
多深的泉流  气韵
一起努力
最初的胎土  如从母腹里捧出

一切慈宁祥和下来    
带动灵思  意趣  精谨
心意回旋  柔肠百转  
殷殷寄望指引
该空出的是山谷般的襟怀
高矮大小都气度超然
没有边沿即是圆

春天了  桃花慢慢开
画笔却不能迟缓  
一顿里隐有摧折的年华
牵一缕洒脱的风  别染上软弱呼吸和心跳  
浓浓晕染周遭玄意幽光
所有的行迹都需再度检验

那炉火是新的怀抱
烈焰的嘴  唇  
切切地喂  吻  细细教育
你会懂得忍耐的路途  
一寸一厘里都有制约的镣铐
绽却不能裂  通体如虹  如含血之苞
痛彻  疼透
才能起死回生  才能涅槃

再回转
坐于民间
沐煦阳露水  听禽鸟啼唱
地老天荒时
指望你涌出古泉


廊桥

枯  生出翅膀  
它一直在飞    

一旁的林木就是前世
天光从中射过来
移动着照出一些旧迹
让你去抚摸猜想

缝隙里有风和流水的
断弦
在暴风雨  满月之月
汇入万籁的颤抖

没有一支箭肯模糊锋刃
那弯在大身上的珍物 
有玲珑心
岩石可以在其间穿绕

旭日犹在飞针走线  
彩虹重叠无穷的颜色

它已经飞到了哪里


半月里

山墙翘檐与群山同现清朗轮廓
几处木窗暖光朦胧  大树的弯枝晃动剪影
玲珑似半月做了心  半月在摇

悬挂的陶罐  重新成为安静的耳朵
听碑文里无法写出的秘密
木雕  旧画里的人
回到梦里续演贫穷简朴的神话  
石磨转动  锅碗瓢盆碰撞永恒
石墙里蝈蝈的鸣叫没有年代
涧水犹在凿啄窍窦  大鸟于暗林扇着翅膀

夜晚
是它最灵动的时刻
也许还会有眼睛爬上山壁  有心懵懂醒来

或仅是沉寂长久的古琴  忽然振颤
跑出满身的迷

就这么  在一个从星空分割来的地名里   
被怎样纵容偏袒都不足为过


祠堂

那门巷如黑长的柄
门板似它顶端一片枯败的瓣
在田野玩够的孩子冲进去
任它在身后翻碰不止

魂灵们都退闭到两旁
被一股股热烘烘的气息拂得迷醉

谁家的侄儿背不出书被罚站在教室门口
谁家的孙女上课又在偷看小人书
是虚空里的乐趣  有时也跟着急

到了放假时也和我一样百无聊赖
我走到哪它们就跟到哪
还一排排趴在空空的课桌上打瞌睡

桃树下有一些女的吧
凄迷的苦情在蜂蝶嘤嗡中绕  
至今我的心口还隐隐地疼

该也有小孩
我在喂乒乓鱼时一定也在旁边
那些闪来闪去的鱼儿或许能看见
小门外的世界应是它们不能去的
想跟着我出去玩的会被大人们挡住
我跑进跑出它们就把那门板修了又修  
生怕砸了我  

这是魂灵们的家  我是借居者

多年后回乡看望了那祠堂  
推门时咳嗽了几声  下意识地觉得该通报一下
又害怕它们从各处巷道出来迎我

觉得屋檐低了  天井小了  
原来的教室如纸盒子般不牢固
仿佛可以由麻线牵拉着  像放风筝般飘上天去
如果松开就散了

碎瓦片上一小捧一小捧的阳光像冰凉的水  
墙角的蟋蟀花如蓝莹莹的小火苗  
我逃了出来  又牵挂无比的回望又回望
我的童年在里面

我想起那些坐在小板凳上的夜晚
繁星密布的天庭罩在上面

  
瀑布群

何处来——
一群群透明的小精灵  急急地跑
撞到一起了  再分开  又多出一些小队伍
是谁牵了谁的手  脚丫子踩了脚丫子
挤成一堆堆  一窝窝  嘻嘻哈哈
你推我  我推你
集体蹦极

拽成竖弦千万丝  飘飞的音符满山野
却不告诉我  大山的腹腔
是怎样的迷宫
多少洞中洞  罅中罅  一条缝的小门重重
锁细脖子  捏小身子
钻出簧管笛孔排排  曲韵庞杂在岩层之下
直到在不经意间
被天光炫得睁不开眼

针秒站不稳在片刻不停里
思想碰不进无旁顾的表情
一座山  要构筑怎样的交响

沿着你  我是一只最笨的猴子
把石头当可靠的朋友  容我全身重量的蹬踢
藤条和树枝是救助的手  把我提上去
我仅有的力气被拔得越来越细了
还够不着你的万分之一

有多少的不可企及深不可测
我必须借助更繁复的配置
打通和扩建自己

想着你
范围之外  还有阶梯


在很多的瓶中

它的质地一定是紧密细致的
针也会被溅出去的硬
精巧的瓶颈上  密封着口

在很多的瓶中
有这样的一个瓶  
让我感动  牵挂
我担心它会碎了  
有什么会和它一起碎

想它可能有很厚的瓶壁  用了空间和重量     
不会倒下
它所保护的东西只需很小的位置

那很小的位置里究竟有什么  或什么也没有
想再写一行  总是擦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