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稻草的浮力

也许是我前生以火石换取月光，海水
救过你蓝色的命，你便借此今生
来报答我，还我一整块湖水
还将天鹅的翅膀许配给我
的梦，要怪，就怪我肉身太沉
暂且不宜卸下这命里的辎重
与你蜻蜓点水，凌波之上，微步谈及
炊烟与云霞的落差，而炊烟之下
我又恰恰是个粗茶淡饭的人
暂且不宜将一地莲花，分七步
走完这红尘，与你琼楼远眺
但还是得谢你，谢你一根稻草的浮力
三番五次，救我于溺水
让我能仰脖于人海，大口地呼吸
我有三烛香，这就举过头顶
一烛，不许愿，怕许了，你劳神，我失望
二烛三烛，不磕头，不下跪
这是一株野草，都必有的底线
更何况人

2015 -05 -05初稿

2018 -08 -09修改

秋访大觉寺

寒冰磨刀，雪水淬火，他把
锋利的部分，摁在岁月
最严酷的河段上磨，一遍一遍地磨
以铁杵磨针的磨法，磨去断腕的
豪情，直到磨出月光，磨出
一场雪来，他说，人哪
活着就是磨，有人越磨越圆滑
有人越磨越清峻，有人把
磨掉的部分，反而藏得更深
但到最后，谁都磨不过
光阴，光阴磨人，那可是大磨盘
能把人磨成粉，于夜色中穿行
他提笔仰天，像个错失了唐朝的诗人
他还说，这世上的光，都是被黑
逼出来的，是黑得黑不下去了
物极必反，反生出的光
所以，他总是把黑往死里逼
逼出白来，直到那天傍晚
秋风的刮刀为银杏剃度
人们在寺院的琉璃瓦上看到他
手持一杆青竹扫帚扫杏叶
仿佛整个世界，在一阵空灵之后
平稳下来，空寂，如同年轻僧侣的
心境

2018 -08 -07

在中国美术馆看水墨

那个草桥驻足的人，或许是我
留白处的朝代，风和日丽，诗比摇滚
要热出三百个意境的高度
扇面将随兴的文字抖落到水中
经几番涟漪的推送，上岸时便成了
流芳百世的佳句，不敢肯定
是否有一条船正穿过历史的桥孔
以魂渡的方式，把我从一个梦
转递到另一个梦的框架里
也不敢肯定是否有一阵悬雾状的
空灵，穿过敞亮的白色大厅
以一场山雨似的虚拟，催发众生
而一树梅花还来不及开，两岸便白了
是那种千年不化之雪的白，诱我
踏雪无痕，在宣纸上独自行走
如果风再大一些，又捎带着平仄
不敢保证一时兴起，不会有
一间茅屋，从我空旷的想象中冒出来
我想，当一个人在缓慢中变淡
能否挤进那平面的审美，一披蓑
一竿竹，一叶扁舟，再加上一夜的雨渡
能否划进古人的山水

2015 -04 -30初稿

2018 -08 -02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