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曾有过这样的时刻?
当你凝视着某一件静止之物
无端陷入沉思
有时只是一支空杯子
会突然被一种悲伤的情绪侵入
那感觉像是在掘一口井
凿穿了沙土和岩石
一下子被涌出的水灌满身体,又黑又冷
杯子与你的边界逐渐模糊,并无限扩大
悲伤也继续扩大,汹涌成一条黑暗的河流
偶尔闪着发光的鳞片
我坚信这悲伤并不是我的
就像水并不属于杯子
它一定来自于某个深渊
带着某种神秘而重大的使命
反复冲击沙岸上的每一粒微尘
我只是他们中短暂的一部分
任凭潮水一点一点漫过我的身体
又一点一点退去
有时会有人留下温暖的字迹
有时会带来彩色的贝壳
更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
除了发生本身
就像此时,这支空杯子
一只手注满水
又被一双唇一饮而尽之后
终于安静下来
颜炼军点评:
这是一首“无中生有”的诗。我特别喜欢它低徊稳密的语调,张弛有度的隐喻,前者自然天成,后者用心颇深。“无中生有”自然指的是现代人的基本处境,存在的荒谬,以寂寞的名义,幻化为空杯子,以及它引来的吉凶相伴的幻象。杯子这一形象显然是精选的,在突厥和阿拉伯的古代诗歌里,常把酒杯比喻为人的身体,而神的力量比喻为酒,酒与酒杯合二为一,正如神与人合二为一。现代人不再相信神的力量,因此正如诗里所写,我们是“无端”的存在,这种存在面对的是“深渊”,正如微尘承受莫名的神秘使命——其实诗人已将它婉转地命名:汹涌的河流、发光的鳞片、温暖的字迹、彩色的贝壳、注满的水……它们持续的激荡,正是我们的存在摆脱荒诞,再造生机的觉悟过程——诗人说,这就像一只空杯子被注满,又被一饮而尽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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