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仙纪

□亚林
 
昆仑之外，再有昆仑，当以肝胆勒石
雪塬之外，再有雪塬，还以英雄填词
星辰之外，再有星辰，必以光芒醒世
                                            ——题记       
序
从1914年至1941年
仅仅27年。时间太短
短得像流星划过夜空
那夺目璀璨所博得的赞叹
还没脱口，光亮就沉没于黑暗
从1914年至1941年
仅仅27年。时间虽短
可对一位铁骨铮铮的汉子来说，生命的每一秒
体内都能飞出十万支利箭
每一支利箭穿空的霹雳
都能响彻十万个春天
这位年轻的战士，名叫朱养仙
这位英勇的烈士，无愧天地间
从1941年至今，75个冬去春来
白鸽飞翔
花儿翩跹
那一朵朵血染的杜鹃
为新世纪的中国梦镶上了花边……
      1
那是一个深冬，无边的落木一丝不挂
常绿的冬青、刺柏，面无表情
寒风中，雷麻的李岗村，土墙瑟瑟
颤微微的茅屋内，七岁的养仙瘦骨伶仃
立在门外的苦楝呵，等待下雪
玉树琼枝，天赐羽衣
瘦弱的养仙，抱着一只大白鹅
相依取暖，默然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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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天欲雪。七岁的养仙，立在村口
寒风刺骨，他缩着脖子，搓着双手
又一阵寒风吹来，他使劲地跺脚
口中发出轻轻的诅咒
他也等待着下雪。他认为下雪了
母亲就可以不出门
就会待在家里歇歇脚，养养神
小小的他哪里知道，乞讨为生的苦命人
碰上坏天气，或许能让更多的人发善心
       3
在外拾柴归来的小哥
招呼一声养仙
就快走两步靠过来
解下半片破麻袋的小哥
看着养仙
眼里满是怜爱
兄弟俩披着麻袋，背对着寒风
一边挤着身子取暖
一边聊着瓦岗寨的秦琼
天暗下来了，夜色如铁
如此阴沉
如此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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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小哥的鼻子耸了耸
他闻到了母亲的味道
养仙一直盯着冲田的眼睛一亮
背着布包的母亲朝着他俩微笑
一天天乞讨的母亲
连脚下的小道，也一天比一天麻木
但她始终相信
车到山前必有路
走过一村，又走一村
连二十里外的土狗，见到她也不吭声
上回，养仙嚷着要和母亲一起出门
母亲说，外面的狗凶得很
就喜欢咬小孩子。你的两条小腿骨头嫩
正对狗的胃口呢，一咬一口准
一旁的小哥说，养仙，你要是练出飞毛腿
跑起来比狗快
出门保准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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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越走越近了。兄弟俩互相使了个眼色
舞起拾柴捡来的树枝，欢快地打斗起来
他俩想叫累了一整天的母亲
在孩子的嘻笑中，得到一丝慰藉
拐过田埂的母亲
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两个儿子飞过去，抓住母亲的左右手
有些夸张地笑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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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雪花悄然飘落
屋内，养仙搂着妈妈睡着了
年关迫近
乞讨的妈妈一天比一天跑得勤
唉，一天比一天讨得少
年关，年关，这一关该怎么熬
朱老三家的年关
寒酸加心酸
少年也知愁滋味
梦中的养仙泪水涟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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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田无地的朱老三
靠力气支撑摇晃的家园
五个孩子，就像压在他身上的五座小山
既然生养了他们
就要供他们吃和穿
憨厚的老三
一年到头，天天累得浑身是汗
老三在雪花中举起䦆头
他身穿破单衣，奋力劈柴
嘿嘿嘿，他一声声嘶吼
东家看着码放整齐的柴垛，微微点头
一天将黑，天气更冷
他温下一壶酒，要与老三共饮
老三的头上冒着热气
被举起的镬头，没有倦意
靠力气吃饭的老三
干活从来不惜力气
力气成了老三的招牌
力气成了一家人的呼吸
坐在桌边的老三对东家说，我不会喝酒
您舍些锅巴，我带回家，孩子们好有个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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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的胡萝卜是雪人的鼻子
红红的，翘翘的，透着年关的欢喜
村子里堆雪人打雪仗的娃娃
把笑声像冰凌一样挂在屋檐下
养仙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他天生像父亲朱老三一样有力气
可今天玩什么，他也不想参加
他知道，午饭后，他将离开村子
到舅舅家去
家里少养活一个孩子，父母或许能喘口气
七岁的孩子朱养仙
从此就像不系之舟
在时代的苦难之海里
他将成为一名劈波斩浪的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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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张烙饼上，留下母亲泪水的苦涩
抓着舅舅的大手，养仙三步一回头
小小年纪的他，早已品尝了生活的艰辛
离别是为了相聚，这是他不哭的理由
窄窄的田埂，像大地凸起的鞭痕
养仙的心坎，一片泥泞
大姐在半道上拦住养仙
哭得像个泪人
她把自己的烂布鞋脱下，半跪着给弟弟穿上
自己靸着养仙的烂草鞋，哭得寸断肝肠
舅舅的家在烧脉的董湾
两地仅相距十多里
可自打离开家，养仙近十年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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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时
养仙就给邻村唐下湾的地主家放羊放牛
机敏的他，让地主家的小少爷赞不绝口
一天，从河湾跑来的小少爷说，养仙养仙，出大事了
我家的牛和另一头牛拼死角斗
再打一会，我家牛怕会散成一堆骨头
养仙听罢，赶忙用稻草扎成火把
点燃后，塞到两牛之间
火烤活牛，这才拉了架
不到十岁的养仙心细胆大
处变不惊，有个很灵光的脑瓜
那个长养仙一岁的少爷
慷慨地教他写自己的名字
很会与人相处的养仙
还和长工唐二狗学了几招少林拳
天下最美的事莫过于文武双全啊
养仙做梦都在苦读，都在苦练
一天天长大的养仙
养出了心中的浩气，养就了正义的肝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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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的枪声打响，烽烟四起
星火点点，可以燎原
哪个中国人甘做亡国奴，束手待毙？
养仙双手一攥
骨节炸响
烧脉集上做小生意的他
血气方刚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手有寸铁，也要让它变成龙泉宝剑
就在此时，仿佛暗夜中看见了北斗
养仙结识了聚星的志士程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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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出身的程明远
看一眼粗细长短的木头，心里就会有安排
做扁担还是做抬杆，该砍还是该刨
他心里一清二白
知书达理的他
敢想敢闯的他
入党早，做过牢
毕业于延安抗大
非凡的经历，练就他非凡的能力
非凡的魅力，写就他至今传颂的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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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鹰一样盘旋在庐西大地上的程明远
很快拉起了一支抗日的队伍
队伍中脱颖而出的养仙
表现得非常突出
机警刚健的养仙
剿匪除霸的养仙
无所畏惧的养仙
顶风冒雪的养仙
在烽火中历练的养仙
在斗争中成长的养仙
新四军队伍中的担任班长、排长、中队长的养仙
能文能武，身手不凡
尤其一副好脚板
跋山涉水若等闲
好养仙
像猎豹一样威猛
真英雄
像大树一样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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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村头到街头，奔波的养仙为抗日筹款
找谁筹？怎么筹？
能跑会算的养仙
把个人辛苦抛身后
磨破鞋，他不觉累；磨破脚，他不抱怨
多一块铜板
多一分力量
多一块银元
多一分温暖
哪里有任务，养仙勇承担
哪里有危险，养仙冲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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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送同志
养仙待同志骨肉一般
传递文件
养仙把文件看得重如泰山
接送同志不论熟悉陌生
一见面，就能感受来自养仙的温暖
传递文件不论远近
养仙总能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点
担任舒六合三县联络站站长的养仙
成为舒六合地区出色秘密交通员的养仙
出任江北游击纵队直属大队大队长的养仙
劈波斩浪于三河、龙潭河
神出鬼没于中派、程店、双枣树
打日寇，揍伪军
他战功屡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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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3月的一天
养仙和战友们逼近严店
这块巢湖边的土地上，常年闹匪患
匪首王庚年
坐在三河区长的位子上
脑满肠肥，作恶多端
就是这个王八蛋
六年前助纣为虐抓捕了养仙的战友
----颜文斗、马子中等英雄好汉
怀着血债血还的怒火
带着除恶务尽的雄心
养仙和战友们浴血激战
三十六计巧施用
迎头痛击敌胆寒
这一仗，打出了我军的勇猛气势
这一仗，打击了土顽的嚣张气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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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一盘棋
革命军人听从党的指挥
形势所需
程明远、桂俊亭各率部撤离肥西
养仙带领一群兄弟留守家乡
他一边注意隐蔽，一边相机游击
静若处子，动若龙腾虎跳
枪法准，善谋算，常常出奇招
真可谓，数风流人物
还看今朝
养仙豪情满怀，养仙斗争不懈
他坚信胜利即将到来
此时的他，告诫自己：
后方和前线同等重要
唤醒民众和消灭敌人一样
两手都要抓，都要抓得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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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仙一面在壮大自我
一面积极向定远的部队运送物资
队伍壮大力量强
年轻的养仙炼成钢
运送物资风险大
养仙总有好方法
棉花篷松易暴露
养仙他一路设点弹棉花
这边收，那边“拿”，轻轻松松没误差
部队领导很赏识
竖起大拇指，一个劲地把他夸
他一心扑在工作上
无私无畏向前闯
他点燃生命火熊熊
把光和热洒向脚下的丘陵和山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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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初春，余寒犹厉
百花期盼着风和日丽
养仙奉命率队奔赴皖东抗日根据地
却不知征途之上，已布满危机
队伍悄然插过定远周家圩
恰与国民党顽军遭遇
狭路相逢须亮剑
勇者无惧鬼神泣
敌众我寡
宁死不屈
拼尽子弹拼尽血
拼却头颅为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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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东风吹来，却如此悲凉
战友的热血，鲜花一样绽放
伏在一面土墙后的养仙，枪枪神准
“呯呯怦”，他撂倒了一个又一个敌人
突然，一股灼浪掀过来
晕厥的养仙被倒塌的土墙掩埋……
就这样，养仙被捕了
壮志虽未酬，壮士永不败
怒目圆睁的养仙
咬碎钢牙的养仙
仰天长啸的养仙
很快
养仙就惨遭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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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没等来大地回暖的消息
却等来了阴风怒号，春雪澌澌
起伏的丘陵
蜡象奔驰
与天公比高
无数的英豪前赴后继
养仙们的脊梁
树立丰碑
须晴日，看冰消雪融
江淮之间的山山水水，一派明媚
万物欣欣然睁开了眼睛
八皖大地
满盈春意
星辰闪耀
日月交辉
英魂再铸昆仑
大义顶天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