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海（组章）
铎木


心，偷渡夜色的地平线


季节的河流，将六月的太阳淹没。
汇聚，一幅流动的画面，从屋的基石开始攀升，越过最高的鞋跟，和丰满的石狮，走过三百年的花岗石雕花。
我看见老祖宗从厚黑的陶罐上睁开眼睛。他干瘪的嘴，一个哈欠，惊走窗外偷窥的岁月。

乡村的灯，一盏盏地浮动，似懒散的箭镞，用一种流离的慢，来回觅静。
夜，一片混濛。心，泛滥成海。
焦躁的网，被巨舌的火把点燃了，黑色的油脂溢满月下的掌纹。
一声婴儿的啼哭浮在水面，灯笼草游过敏感的部位，那双柔嫩的手抓不住自己的叹息。
哭声依旧清晰，且越传越远，直到偷渡的码头，心海的风在颤音。

唯一的一条木船，船舷上攀着母亲的呼喊。
远处，还是墨黛。地平线偷渡了心海的夜色。


你，在我海洋的眼中奔跑


声音，十分颤栗，像一个惊魂的爱情。
从心海长出的树枝，举起海藻的绿叶。
夜，最长的那个波浪，缠住了我恶梦中的小鹿。思念还没有窒息，叧一个人又走了进来。
一串串的水泡，流曳于深蓝的桎梏。

那是一座古老的房子，故事打开了前后两扇木门。
窗棂的贴花已被碱风蚀穿。盐水穿堂而过，奔跑的姿势十分凶悍。一只单飞的蝴蝶，打湿了翅膀。
渐渐地，房子被水淹没了，上面的半截露出水面，好像后山的一片坟丘。时光在奔跑，那些古董一样的瓦片，盖不住黑夜的浪声。
我预谋逃跑，一片灰瓦正在沉沦，一只瓦罐漂游，一座房子开始计算夜的脚步。
今夜触感海洋的不只是船，不只是航线。还有一双脚印，像萤火一样奔跑在六月的孤独。


我，是走进深渊的那株水草


一条路跟在一条航线的后面，追寻的眼光始于迷离。
以奔跑的脚趾为楫，夜风不停地唠叨，喘息。
我站在那座屋顶之上，观察过往的景象。没有一只鸥鸟，也没有一只白鹭。一些厚质的水连同目光一起下沉。
好一幅寥落，海洋的凄凉，好似一场沙漠，掩藏着辉煌的宫殿，以及宫殿的主角。

人在地狱，心在天堂。而梦就在地狱和天堂相交的缝上。
我顺着缝潜入，失去天空的感觉让人激动。
一条鲨鱼一直居住在目可触及的深度。一条船的残骸正在一点点地下沉。一些人的面容不再恐慌，开始镇静。
人们互相打着招呼，不再生疏。

一条走动的鱼，开始生活在海底，变成另一条鱼的走动。
这里有许多贝壳，不必再去建造一栋房子。
许多的故事就写在龟甲上，到处都是甲骨的传奇。
气泡，很自然地呼吸，也很轻松地释放。
一株水草摇着蓝光，情节往阳光的地方触须，自由自在，不含一点杂质。


泪，填满岁月的瓦罐


张开，以一种索爱的方式，注入天空。
涨潮，以一个瓷质的瓦罐，填进泪水。
海洋的祈祷，任风一遍一遍的颂唱，辽阔而又深厚。
将家园放进心的深陷，等待一双手，一千年，泅渡岁月的深度。

我的故事，你的手。
你的故事，我的水。
水的蓝，一朵朵地开放，又一朵朵凋谢。
那条船，栖宿在渔村的路口。浓浓的鱼腥味，渲染了空气中的盐度。渔网的伤口，只能用一根蚕丝缝补。

回到夜的风景，一颗流星的火从心海的苍穹划过，燃烧这个世界仅存的空气。也开始燃烧海洋漂浮的躁郁。
泪的盐分一次次地加重，夜色更加凝结。
天空再一次窒息。
而心海就在瓦罐之中，像一个袖珍的太平洋，将泪语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