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白守黑（组诗）

             去夜

唱戏的走了，乌鸦也走了
人间还这么嘈杂
乞丐还是成群结队，诗人依然孤独
拜过菩萨，手脚也没干净多少
只是夜深了，人世又多了一块虚无
杀猪的去磨刀，褪猪毛的张开口袋
为什么猪肉还那么贵，夜里注水
张屠户摔折了腿，星星还那么稀疏

经常是这样，牛食青草
我们喝牛奶，栖身于各种各样的问题
有一些是人世的，有一些是神灵的
是菩萨的，石头也会变成白鹤

也许，我们全都是石头
风化之苦，让我们变成一只只甲虫
轮流在人间转世，最终作茧自缚
成为飘浮的尘土

或者，我们只是我们的一条路
菩萨普渡，骑了一头白鹿
我们负三吨苦，长成一株青竹
人世一定还安排了另一尊法相
有另一场悲欢围着流水

我不是你的因果，你不是我的轮回
且让诸佛端坐周围

                瓦

梦已做了多年，夜里砍伐自己
看到另一个人也在涂手指
用爱修改自己，也想修改人世
想有一个登天的梯子
气温不一定适合，但一定有一个明月悬空的楼台
或者有一座寺
有半凉的人世，诸佛各骑白鹿
经文里的群山，互涉流水
琴中是否仍有空地，有一小片白云
可以去烟雨红尘，是否置身度外
相爱的程度可探究明月为何物
为何此处一碎，人世又多了一部经书

             夜饮

夜晚走到此处，仿佛又走到一处悬崖
像昨夜斟满了酒杯，今宵不知酒醒何处
荒芜其实早在命中，彼此并不须照顾
端座于午后，此刻诸佛不在
我想到了荆棘密布的小路，想到了经书
想到了中年以前，这山上的一座寺
想到了某一个早晨，脚下的露珠碎了一地
我问佛祖：你可曾莅临
佛祖一笑：去问菩萨
那一夜我转身下山，掌中多了一张纸条
“——你的眉眼，断我最隐秘的牵连”
是我的菩萨，骑走了你的白鹿
是一个人替我走着，我在梦里醒来
其实时间没有深渊，只有一个法度
悲苦、夜色、火烛，都可以放进茶壶
看到的事物，都可以被带走
也可以被一块石头绊倒，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