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史诗《周颂》之五 追夷齐

作者: 2018年07月23日17:18 浏览:157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一)
王位,也就是皇权或帝位,
是什么时候在中国变得至高无上的?
大概从夏启到秦始皇嬴政吧?经过了
夏、商、周三个朝代,大约一千八百多年。
那是无数次战争、政变、剥夺与集权,
皇帝冠冕上的每一颗流苏都是血泪凝成的。

此前谁愿意称帝?因为他不过是一个
不拿工资、没有特权、必须接受诽谤、
不能世袭、完全为人民服务的公务员。所以,
挚禅位于尧,是因为许由婉拒;
尧禅位于舜,是因为皋陶谢绝;
舜禅位于禹,是因为伯益躲进了深山。
有谁知道这里既有古人之高风亮节,
也有王位这东西实在不是什么美差。

我看到尧帝只有一个女人,
我看到舜帝不带一个卫兵,
我看到禹帝忙得三过家门而不入,
真不敢相信上古的中国竟然是这样,
这能建立一个强大而又富庶的国家吗?
这还有一点帝王、也就是国家的颜面吗?

其实上古的圣帝们只做了一件事:
给社会以公平,也给自己以安全,
他们认为这才是最重要的。

(二)
武王伐纣的兵马向着商朝的别都朝歌进发,
忽报有孤竹国的二公子伯夷和叔齐拦路,
武王说:请他们过来。就见到了两个乞丐,
好可笑,从长相到装束到语言都是外国人,
也就是被发左衽者也。

武王赐他们水喝,问:孤竹国在哪里?
哥哥说:从太行进燕山在滦水以北,距此两千里。
弟弟说:三水汇流、一渠百塘,是美丽富饶之乡。
武王说:当是犬方之国。二公子让国的故事
在中国早有风传,今日不期而遇,请说来听听。
哥哥说:孤竹虽为方夷,却是契的后代,
父死子承,立长不立幼年,没什么好说的。
武王对众臣道:孤竹君偏爱三子叔齐,太子伯夷
主动让位逃进了深山,却与不肯继位的叔齐相遇,
真有趣,你们就不怕孤竹江山后继无人吗?
弟弟说:唯有遵守古礼,方保国祚永续。
哥哥说:没有永久之国,只有不变之礼。
武王击掌道:伯夷叔齐,真贤士也!

武王又赐他们饭食,问:子看今上如何?
哥哥说:孤竹乃商之臣国,只有惟命是从。
武王冷笑道:纣王无道,国人皆可诛之!
弟弟说:天子虽然无道,也只能口诛笔伐。
武王见他们吃得香,问:寡人欲兴师问罪,能胜否?
哥哥说: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
弟弟说:以臣弑君,以下犯上,可谓仁乎?
哥哥说:战虽能胜,民心必失,可谓德乎?
弟弟说:举兵讨伐,生灵涂炭,可谓智乎?
这兄弟俩说:今商之亡必是他日周之灭也!
太公望在一旁喝道:大军已发,动若雷霆,言败者斩!
召公奭也愤然喝道:都说夷齐贤德,迂儒也!
唯有周公旦笑道:敢问二公子,商朝从何而出?
武王说:对,商灭夏、周代商皆为天道民心,
二公子,识时务者为俊杰!

武王下令大军开拔,
伯夷和叔齐叩马死谏,
军士皆怒,武王道:把他们捆了,
待寡人得胜归来再为之树碑立传。

(三)
挣开绳索的二公子徒步追赶武王,
这一路所见都是溃退下来的商军,
有人道:王师战败,天子已自焚于鹿台。
这一路所见都是易帜从周的诸侯,
有人道:联军只诛暴纣,归顺新天子就好了。
这一路所见都是狼奔豕突的难民,
有人道:首阳山中聚齐了前朝的贵族遗老。
这首阳山就在今河南洛阳偃师邙岭乡,
二公子也跟随着人潮上了山。

人们发现了素有贤名的孤竹二公子,
有人问:有十万之众,可再建立一国?
哥哥道:天弃殷商久矣!人去之一二。
有人问:多青壮之士,可再组成一军?
弟弟说:如此,国无宁日!人又去之一二。
有人问:财货甚多,可否与三监三叔交结?
哥哥道:君子不行诡道!人又去之一二。
有人问:粮食已尽,可向周人求食?
弟弟说:宁可饿死也不食周粟!身边已无一人。

刚刚建国的宋太公遣使来看伯夷叔齐,
说:天子恩准宋为商之故国,特许
穿商服、用商器,因商制、行商礼,
二公子可随我去也!伯夷叔齐哭道:
恨不能长出翅膀,不履周地!
宋国特使慨叹而归。

伯夷和叔齐作歌道:
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
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
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适归矣?
于嗟徂兮,命之衰矣!
遂饿死于首阳山。

武王闻讯大恸,说:
寡人亦是商民,气节远不如二君也!
下令在首阳山上建了第一座夷齐庙,
此后,国内竟然出现了至少十座首阳山。

(四)
伯夷叔齐死后遭到了历代帝王的追捧,
历代文人墨客也对他们称赞有加,
孔子赞夷齐:古之贤人也!
孟子赞夷齐:圣之清者也!
管子赞夷齐:故伯夷、叔齐非于死之日
而后有名也,其前行多备矣。
韩非子赞夷齐:圣人德若尧舜,行若伯夷。
屈子赞夷齐:行比伯夷,置以为像兮。
司马迁把《伯夷列传》作为《史记》的首篇;
唐宋八大家之韩愈写过也《伯夷颂》盛赞其美德……
我的疑问是:大有之年也会有饿蜉,
国人为何独赞伯夷叔齐?

中国一直陷入这样一个悖论:
打江山时必批伯夷、叔齐,
斥之为螳臂挡车之迂儒;
坐江山时必赞孤竹二贤,
颂之为忠君爱国之极品;
夷齐的命运就和孔子差不多。

噫嘘!如今我追夷齐,
不为其忠,也不为其节。
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
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

假如周不灭商会怎么样?
其实,纣王的太子武庚很贤明。
假如武王不联合诸侯伐纣,
暴商的历史一定会被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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