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一个流放的木匠（33）（组诗）
铎木


这道影子

隐蔽了一些。在生活的背面
他将秋天的风摁住

唱着颂歌的人留在黄昏，像一道金色的
风景。拉长了的影子
将黑暗连接
柱子感到亢奋，他想与影子融合
与影子一起嚎哭

多年后，时间让人不易分辩
一次次被送进黑夜

试图在黑暗中卸下马甲
但悉的歌词戛然而止。他捂住胸口的
阵痛。黄昏的稻穗仍在摇晃
似他的影子

哭声也隐蔽了
柱子把这些留在城中村，包括
他禁锢的女人


时光的鞭痕

从身体里逃不出去的是信念，如
穿上秋装的梅山
柱子的木箱里放着佛经

他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很多时候，他在玫瑰色的夜幕下
展现自己的邪恶

那些诗，应该理解为时光的鞭痕
柱子通过一件件木器
把神的头像刻在城市的额骨

柱子只是一个木匠。一个木质的
流浪汉，不配拥有
金属的向往

而银质的秋总会溅落。他看见了水花
老槐树站在那里
孩子们换上时代的衣服

日子被一群
相同的女人反复搓洗
露出晨曦，露出梅山神蓝色的瞳孔


秋夜的曲子真长

黑夜诞生时，一只鸟消失了
季节得到了补偿

此后，他坐在幻觉中，触碰了琴弦
夜曲响起，看见了诗歌
十月的秋景

柱子没有起身，他的往事早已
半身不遂。凉风凉着
剩下伤痕中的叹息

留在落日，或渡向对岸
而对岸仍是槐荫

为那个坐在木器旁的女人画出侧面
子夜过去了
女人的身后，没有背影
柱子不敢点灯

整夜，他们没说过一句话
秋夜的曲子真长


难得有一场骨气

没有将秘密告诉壁画
蛰伏的影子
参加了城中村的一次聚会

木匠们敲烂了一些木椅，点上
火焰。从木箱里拿出米酒
冶安仔站在篝火外

易动气，滋事。如果有刀
他们会砍断火焰
置身其中，柱子对观望的治安仔
伸出中指

接着傲慢吧，难得有一场骨气
编造出故事外的人物
抹去碗筷上的尘埃
右手举起洒杯，左手握着利斧

做为木匠，柱子和他的工反
制造过时尚
同时，也毁灭过幻想


一只白色的夜猫

对自己一再否定
或，不屑于喂养流浪的宠物
比如，一只白色的夜猫
它的嚎叫是一个谜

它拥有的
黑夜、骨头、诗歌、栖所，和一切
都是一个谜
 
黄昏，柱子邀请它走进画中。起先
他画了一堵高耸的墙
将落日剔除，留下肉香
和，一条绳子

木门打开
放生出鱼的骨刺

一间面南的房子
不会点亮柠檬色的灯光
钟声适时响起。不必递上御寒之衣
它的白被吞噬了
此时，现出一扇窗……


像一首歌

黑夜的器官有些雷同。比如
流浪的鼻子

在来到深圳的第二天
他们凭着汗味，来到了城中村
黑亮的的木门上贴着一张卖身契

随后，在早已备好的文件上
画押
签上他和翠花的名字

“尊敬的租户，深圳的天空很蓝
流曳着花香和盐味。
请相信，它会让你重拾家的温馨……”

他们真的信了。柱子坐在三角椅上
抽着双囍牌的纸烟
翠花洗潄的声音，像一首歌

那首春天的小摇篮曲
摇曳在他们逃离后的第一夜


诗歌粗心了些

房东说，这房子以前住过一个湖南的
读书人，这封告租户的信
是他写的

前段日子遇上了初恋的同学
他搬出了这个住房
留下一些诗歌

柱子刚来的那一夜，遇上一个
高鼻子的诗人
他有一双鹰眼，将黑夜的灯光吸去
连同尘埃

经过他身旁时，他正在朗读
深圳的诗句
那夜，应该有月色、馨香
淡淡的烟味

对来自丘陵的人来说，诗歌粗心了些
它们没有闻出
他们身上的槐香


穿着棉袄的灵魂

每夜，都有一辆公交车从他的
木器旁经过

柱子的木器困在画中
一只雁鸟被他塞了进去
它跟在尾气的后面

待那个诗人走近时，颂唱被车轮
卷去。季节呼啸
被负隅顽抗的秋霜围住
秋月从秋天的鬓角滴下
画质暗了
 
没有人过问，流浪的影子去了何方
汽笛尖锐……
柱子留下一个出口

黑暗中又多了了一辆公交车
那是穿着棉袄的灵魂


剩下这片黑

黑暗，成就了经典
“世界太小”，小到仅剩下
这片黑

落日已经远去
孤影无人记住。柱子把往事
拴牢。在黑色的风中

疼痛与伤心，总会伴着
跌落的星光
断崖，有露珠的清香
和，季节的皱褶

幸运的是月升，是花衰
柱子在乎这海一般的迷雾。生活
慢慢淡了

而真正的绝望，是秋天放弃了
那片落叶
燕尾服尾随而来
给平静的黑暗再一次幻想

一切源自一场流感
灵魂的修复需要黑暗中的点滴


还有一个时辰

影子站在那里，它静静地
看着……。一段距离
需要自己爬过

隔着一条江河
或者，一滴水的声音

那是孤单的筹码
还有一个时辰，柱子听完了夜曲
在伤痕累累的码头
河流不再悲催，它陷进了花开的过程

落下时，丑时已去
剩下虫鸣

画面，伴着一对巨大的翅膀
不能想太多了，黑夜会来，也会
离去
只有乡音，不愿回头

还有一个时辰
诗歌终将无法撑住。柱子想
这妄念真大，盖过了
裸露的梅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