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黄花
——兼致女儿十周年祭

阿依古丽

我爱谁？又被谁爱？
这个我一直追问的话题，
又被地黄花谈起。

时间是2018年4月13日，
在平顶山龙山公墓你墓穴的石缝间，
奇迹般地长出一棵地黄花，
紫色花冠是天地间最悦目的生命宣言，
把空寂和宁静的梦幻融合在
你始终微笑着的面庞旁边。
我悲欣交集，蹲下身来，
抚摸花冠，如抚摸你。
之后，我与地黄花保持仰视的角度，
加持谦卑,与它对视。
我要仔细看一看我们之间，
还有多少深藏的秘密，
没有被这个世界看见。
一朵地黄花，
一朵朵地黄花和我，
我们在雨中等待着什么？
我们的沉默是这个世界的沉默，
我们内心的交锋也是这个世界的交锋。
让雨水来洗净这个世界的肮脏吧！
让这场大雨告诉人们：
那场肮脏的交易中埋藏的罪恶。
你是清白的！
你委派紫色的地黄花一朵一朵
来到我面前，一遍遍告诉我：
你的意外，
你的不辞而别，
你对我深怀的歉意，
你对女法官、派出所警察的控诉！
他们欺骗了我，
他们把我推向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他们刽子手一样不眨眼的伤害，
丧尽天良,多么恶毒！
他们也有孩子啊!
他们的罪恶，
祖国啊，你何时来清算？

你用十年投胎成一棵药草，
以一颗草木之心来见我，
根、叶、花都是人间的良药，
（当然，要拯救这个世界的痼疾，还远远不够）
这对你是多么好的归宿！
悲剧和喜剧仅仅只隔着
一棵药草的距离，
这是大喜还是大悲？
我浑身颤栗，几近眩晕，
万物灵长，有神在上，
这棵神农的药草，
我唯有仰视，
唯有写下这旷古的惊叹，
才可回应你与我的今生奇缘。
雨依然在下，
一阵紧似一阵，
它向大地的呐喊被谁听见？
啊阳光突然从云层后面乍现，
划出一条清晰的天际线，
仿佛在指点我们，
该走向何处？
扎根原乡还是走向他乡？
已到了我们各自选择的时候，
一切已经结束了，已经结束。
让我对你独自承受的黑暗和苦难，
说一声抱歉，道一声感激，
就像对神一样我虔诚地叩拜，
让我从此平安，力至意遂。
这十年一见的钟情仿佛一种
魔魅时刻正在我体内绵延，
我们是这一时刻特许的见证者，
你完成了生命的轮回，
我也脱胎换骨。
要是爱我，就开成一朵花吧！
像地黄花一样一朵又一朵，
以药草之身来见我，
即使在千里万里之外，
我也能接收你光芒的恩典，
阳光传书祝福你。

无论我去向何方，
向左还是向右，
你都会离我远去，越来越远，
我们的心却始终神会。
在我们共同珍藏的这个秘密世界，
你以一个最简单、直白的方式，
定义了人世间的慈悲，
定义了一种抵抗、睥睨的姿态，
像我头顶的太阳和月亮一样，
又不失高贵地服从于必然，
这让我感到多么欣慰，
也让我对伟大的自然充满感激。
2018-4-22（第一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