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妈去找我爹了

我妈去找我爹了
她躺在红色的小房子里
穿戴整齐，一言不发
象她以前的样子。房盖
落下时，没留门窗
她出不来，我们也进不去
那几片上好的实木，有种香味
在冷硬的秋风里弥散，这使我想起了
菊花，一朵朵地开，又一片片地落
菊花一样的母亲，在九月初九之后
再也打不起精神，她想我爹了
她要在雪落之前，把自己
送上路，为我爹缝制
过冬的棉衣——

◎ 妈，你一路走好

勾机的大手，把母亲放入
墓穴之后，母亲就再也回不来了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大姐和小妹
以及所有的家人，望着灰暗的天空
看着痛红的棺木，发呆。母亲的身影
在眼前晃来晃去，我们说：妈，你一路走好！
妈……说了一遍，又说了一遍
可母亲，还没有要走的样子，直到
风再一次刮起，一些母亲收割过的土
也落在了她的头顶，她真的要走了
她是在我们紧闭的泪水里飘走的
她带着她种过的地
到那边去了

◎ 最后一锹土

在一片草原的顶部、
在老田贵的后山冈
妈，你就要在这里常住了
我们要给你盖最好的房子
这里，有我爷，我奶，我爹，还有你曾经的
乡邻。一家人又见面了
你该高兴才是。我把一锹锹的土
填在了你的房顶，紧密，厚实
能隔住风雨。当我填到
第九十九锹的时候，妈……你别怪我
我把最后一锹留给了自己

◎ 阴影里的词语

火光冲天，纸钱飞舞
什么能比你的远行
能让人找出阴影里的词语呢
在这一天的坟头上
冷风，枯草，还有俯下身子的
云朵，把多少凄凉和空虚
都压进了泥土，而我跪下来
已看不见青烟罩住的水，流向哪里
——有些话，在你生前不能说
可在你走后，又无法说了
祭坛，总是孤苦的
面对针尖深处的事情 
妈，我只能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