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每当登临易水我都会想到一个人：
荆柯。他是这条历史名河的第一代言，
以至于后来的古人就用易水代荆柯，
荆柯代易水，他们都以为美。

我常想的是：
那萧萧的易水今天可还寒冷？
那悲壮的燕赵今天可还多烈士？
当年那荆柯为什么要刺秦王呢？

应当是因为一个人，
田光。古燕国的豪侠之辈。
春秋以来有养士之风，
战国四公子都有门客数千，
他却只养了一个人，荆柯。

他是在燕都蓟城遇上他的，
当了剑，醉了酒，就睡在街头，
燕山雪花大如席呵！
他赎回了他的剑，他尚能舞；
他又给他买了酒，他还能饮；
哈哈，他说：跟我回家。
于是，他家的门客们就都散了。

田光养荆柯不知道为什么，
荆柯留田府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情况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这两人每天做的就是饮酒，舞剑，舞剑，饮酒。
直到有一天田光说：我老了。
荆柯说：某愿为主死。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荆柯刺秦王的原因在这儿，
可为什么田光要让荆柯去送死呢？

（二）
在秦国做人质的燕太子丹终于
逃了回来，这一路好险啊！
从秦都咸阳到燕都蓟城上千里，
他几乎穿越了整个太行山脉，
全是悬崖峭壁、茂密的丛林、豺狼虎豹和秦军！
见到父王喜他说：秦赵决战就要爆发了，
赵军必败，唇寒齿亡呵！
父王喜看了他一眼，说：燕赵世敌，
赵亡于我有何不利？

太子丹退下，对门客鞫武说：
秦已灭魏吞韩，赵亡之后必是燕，
先生有何办法救我？
鞫武说：门客田光勇敢沉着，
善于用剑，不妨请他去刺秦王。
太子丹迎请田光，倒步为他引路，
跪下用袖子给他擦拭坐席，
三拜之后泣道：义士救我！
田光坐稳，屏退左右后说：我老了，
门客荆柯可刺秦王。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荆柯刺秦王的原因在这儿：
门客的门客的门客？

（三）
田光迎请荆轲，也倒步为他引路，
也跪下用袖子给他擦拭坐席，
也三拜之后问：义士与我交情如何？
荆轲说：情同手足，燕国没有不知道的。
田光说；太子有国事相托于我，
可我老了，可能转托于义士？
荆轲说：主人的事就是我的事。
田光说；好吧，义士可拿我人头去见太子。
说罢拔剑自刎。

荆轲割了田光的头去见太子， 　　
太子见状大哭，双腿跪行，一拜再拜，
说：田光是想让你代他去刺秦王。
荆轲大放悲声。太子问：
义士可知曹沫劫持齐桓公的故事？
荆轲不说话，他知道
这是要派他使秦，趁机刺秦王。
太子说：赵政一死，秦廷必乱，前军必退；
赵必反攻，楚必响应，燕危解矣！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荆柯刺秦王的原因在这儿：
重托的重托的重托，
他还能推脱吗？

（四）
太子丹拜荆轲为上卿，
给他预备了豪宅、香车、宝马和美女，
每日陪他饮酒，舞剑，舞剑，饮酒，
两个人却对刺杀计划都只字不提。这时，
秦将王翦已经攻破赵国，俘虏赵王，
占领赵地，太子丹实在耐不住性子了，
说：荆卿啊，我愿意每天侍奉您，
可燕王已经逃到了辽东，
秦军马上就要渡过易水，
饮酒舞剑的日子怎么能长久呢？

荆轲放下酒杯说：
想让秦王接见只有一策。
太子丹说：请讲。
荆轲说：给我燕国的督亢地图，
我要当面把这块肥美之地献给秦王。
太子丹说：这有何不可？

荆轲摘下宝剑说：
想让秦王接见还要有一物。
太子丹说：请讲。
荆轲说：给我秦国逃将樊於期的人头，
秦王为杀他许千金封万户侯。
太子丹说：樊将军穷途末路来投我，
我怎忍心杀他？

这时只见门外咣当一响，
一条大汉手持利刃立于堂前，
是樊将军。他说：荆卿，
只要能杀赢政要我人头有何不可？
说罢刀起头落，滚于盘中，仍叫着：
拜——托——！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荆柯刺秦王还需要理由吗？
人头的人头的人头——太子丹已提刀在手，
他怎能不上路？

（五）
太子丹为樊将军在易水岸边举行了
葬礼，满城军民尽戴白衣白帽，
他们不知道他们同时在送另一个未亡人：荆轲。
祭祀完天神祭水神，祭祀完水神祭路神，
高渐离击筑为乐，荆轲歌之舞之，
那歌声之凄厉悲怆，让苍天都为之流泪。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燕王喜曾对太子丹说：
国难无忠臣，国破无义士。
那荆轲喝足了也玩够了，
你再赐他千金良马，他就跑得更快了！
为此，太子丹向荆轲推荐了一位助手：
秦舞阳，此人十二岁就杀过人，
凶猛好斗，当地人看他一眼都魂飞魄散。
荆轲说：坏我事的必是此人。
扬鞭催马就上了路。

（六）
秦王穿上朝服，
设置九宾之礼，
在咸阳宫接见了燕国的使者。
荆轲气宇轩昂
捧着装有樊於期头颅的匣子，
秦舞阳东张西望
捧着装有督亢地图的匣子，
那里面藏了一把浸了毒的匕首。
走到殿前秦舞阳突然浑身发抖——
他看到了宝座之上亮着一对绿眼睛，
是秦王赢政！果然马鼻、鹰目，鸡胸，
发出的声音如豺狼：
把礼物给我呈上来！

荆轲向秦王展示了樊将军的首级，
秦王看罢倒吸了一口冷气说：此贼好像活着。
荆轲向秦王展示了匣子里的地图，
他拉开长轴说：大王请随我看……
秦王伸过头来，带流苏的王冕已经碰到了
荆轲抽出的匕首，这时听到有人喊：
大王小心！是秦舞阳抖作了一团。

（七）
以后的故事不用讲了，
太子丹又在易水岸边举行了一次葬礼，
没说是为了谁。他问同车的美人：
荆卿最后跟你说了些什么？
那美人说：他说，
他是为了祖国。

荆轲刺秦王是为了祖国，
我们也这么说。没人知道荆轲是卫国人，
卫国是战国诸国中唯一被秦国保留下来的国家；
更没人推测假如荆轲刺杀成功，
阻止了中国统一，
是功是过？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太子丹对门客们说：
蓟城不能守了，
咱们撤！

2018年4月14日，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