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像把空气还给新鲜一样，小河做到了 
把清澈，还给源头，还给水

向池塘打出的水漂，踮着脚尖，仿佛
怕踩脏了树木和村庄，整洁的倒影
 
我一直认为，清澈，是水的灵魂
就像母性是女人的灵魂一样
 
有什么样的水，流淌和存储在村庄
村庄，就有什么样的形象和福分
 
又岂止是水，粮食、蔬菜、茶油、种子……
这些升起人间烟火的东西
哪一样，能漠视良心和生命？
 
 
火
 
一群人劈开棺材时，王奶奶晕倒了
还没入住，“殡改”，就摧毁了她百年之后的房子
 
时隔不久，王奶奶真的走了
临走前，她问人：死了后，火烧的痛不
 
也好，一把灰，装在小木盒里，守灵的人，用不着怕
而且以后，村庄的坟地，也不担心挖出棺材和白骨
 
重要的是，生命，因此删除了腐烂
泥土，也因此，变得更干净
 
 
一位老农
 
抛荒，做房子，搞开发……
越来越多事物，与庄稼争地

打牌，贩小货，种花种果，养猪养鸡……
越来越多人，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

农事——越来越懒，越来越向外驱赶勤快的人
仅说插田——田大，就用插秧机；田小，就抛秧

犁耙、锄头与镰刀，都闲着，让他着急
一辈子耕耘，和土地，互相熟悉脾气
 
对他来说——割地，如割肉；失土如失金
没事，也扛着锄头，挖挖这，挖挖那

这般修修补补，仿佛土地
是垫在他床上，穿在他身上

仿佛开荒，也是农具
喜欢啃的骨头


一条村路
 
又在拓宽，能拉直的地方，尽量拉直
占田地，拆房舍，再也没人出来阻拦
 
又宽、又硬、又平坦、又干净的路
如今，学会了不张扬自己的灰尘和车辙
学会用发展道理，缩短城乡距离

一些人，从这条路走出去又归来，把情怀，看得比“招商”更重
一些人，沿这条路进村，哪里有贫困，就去哪里“扶贫”
 
不管怎样，原先的蛇形小道
就像穷人腰上解去的草绳

 
劳动的痕迹
 
路灯亮起来后，女人们就聚到村口广场上，跳大妈舞
吃饭晚的，便把锅碗留给男人洗
 
60岁的李大妈，因车祸失去了双腿
儿子每晚用轮椅推她来，下半身动不了，就活动上半身
 
有时用筛筛子的动作，有时用担担子的动作，有时用漂衣的动作
有时用推磨的动作，有时用梳头的动作，有时用照镜子的动作……
 
这些舞动身子的女人，在音乐中，就像衣服在水里搅动，像梳子摩擦头发一样
产生静电。仿佛她们的内心，也在筛选谷子，仿佛她们的身上，也有一个磨眼
 
整个夜晚在她们面前
就像一面镜子
 
这些舞蹈，在乡村，更带劳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