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属于自然的孩子(五首)

作者: 2018年02月26日11:43 浏览:1392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火焰的涂写

这一夜贴着下一夜,你能记得什么
椭圆的碎片,熔化的灯丝
闭上眼睛,你认出我从遗像上滴
下时的形象,我手的喊声隐匿
在皮肤下。在你动作的太平洋
你醒着,像爆炸的闹钟
像发育结束不了,我坐着
这一夜贴着下一夜,这一夜也是你过的。


和阿巫,小智沿铁轨远行

有时候你看到,被旧日历酸掉的画面:
阿巫,我,小智
夏天的便装
那些林荫,还有两对袜子和三双鞋码的孤独

那时黄昏确实是一个善于调情的哑巴
比如头顶归鸟唳鸣
比如颜色变冷的杉树
比如我们是墓地的温软的稀客

如果再远一些,夕光中我们有更好的外型
铁轨线交汇处
陌生的外省贫民区,和
生活垃圾阉割着弯曲的河流


时间不重要

时间不重要,你说的时间无非是
两株麦穗,几场雨和
在夜晚流出的电话

某年某月某日,无非是
你梦见那些渐渐被你遗忘的人
你醒来之后继续着你的遗忘

时间不重要
地球是椭圆的旋转球体
它不会留下你的记录

结果,因为,所以,但是
什么都可以记住,什么都可以忘却
我懂得了爱情所没有的懂得
我原谅了爱情所不能的原谅 


我是一个属于自然的孩子

我是一个属于自然的孩子
我流着自然的血和人的血——
发情期,睡眠,腹语和阴影
这些变化一个
接着一个:职业病,诊疗卡,雨伞
和旅行手册的使用
因为两条腿,铁轨上碰撞的声音
我迷上庞大的木柴
我想做一次幸福的旅行
我,没有名字
也没有自己的身体
我在你们的体内静静地流出
在每一次黎明集合时:
我与一颗星星为伴
像地球上遥远的木星和月亮。 


凶年

星期天是客观的,我是主观的
两条腿在公园散步
踱去的时间像碑投下的阴影
切线上一点点太阳的时刻
它们依然如此。
天边与身边,空与白
一首诗从结尾读到结尾
那些迷雾般的字眼
在我的脑海搅动着地球上的温柔。
夜晚和死亡,像一对孪生的主题
眼睛放肆地瞧着
我没有遁入空门但是我能嗅到
自我的味道。我们隔开山川
与河流,慢吞吞地形式主义的悲伤。
在一个干净而明亮的地方
星星洒在湖面
铁轨旁,我们抛下旅行箱,丝绸,凉鞋
和欲望驰过的电车。
每一千米都有一只挥别的手
每一年都有在风中冻结的瞳孔
一颗小星球的白等于:
一个凶年,
一分钟默哀,
一片没有思想的平原。
每一次回忆都是一次远眺
像迟钝的老人冻结的双手
在雨中
我像一根牙签
我的舌头还蠕动着
几乎没有速度
我醒在一只眼睛的黑暗里
像亲人留下的辞
是现实还是回忆?
我像个旅行者,在七月十四日
在不熟悉的城市
我用单音节写下一则消息:
太阳照在海湾的另一岸
仿佛你还活着:钟情于别处的风景。


▌杨小滨·法镭

本来,这组诗可以写成某一类常见的乡土题材诗:悲悯、批判、文化反思……已是这类诗的最高境界。但诗人给我们提供了一些不同的表达和特异的体验,使得这组诗具有自身不可替代的意义。如《火焰的涂写》中“你醒着,像爆炸的闹钟”突出了夜不能寐时的身体爆裂感,“这一夜贴着下一夜,这一夜也是你过的”暗示了我与你之间的无法分割的时间或命运。在《和阿巫,小智沿铁轨远行》里,“那时黄昏确实是一个善于调情的哑巴”这样的比喻也出示了诗人的修辞能力(某种拒斥修辞的诗学其实往往只是掩盖平庸修辞而已),回忆出曾经黄昏时分无言的魅惑。《时间不重要》里有“结果,因为,所以,但是”这样的诗行,把异质而不可调和的连接词堆叠在一起,有力地表现出逻辑与思绪的杂乱。在《我是一个属于自然的孩子》里,我们看到先是自然情境与文明现象的碰撞,而诗人对自然的回归或许令人想起海子式的乌托邦,但却是基于另一种主体消失的想像出现的:“我想做一次幸福的旅行/我,没有名字/也没有自己的身体/我在你们的体内静静地流出”。在此,“凶年”和“幸福”的两极奇妙地纠缠在一起,也呼应了末首《凶年》结尾的一行:“仿佛你还活着:钟情于别处的风景”——那种“仿佛”或“别处”的“春暖花开”式幸福能够真的替代“真实”或“此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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