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侗家山寨的照明是木本的:
枞树上割下的枞膏,隐藏着难得的亮光
点燃一支,可以挤开一团黑暗
就着亮火,煮油茶,做麻亮,唱山歌,摆门子
日子过得昏暗,苦涩而紧巴
走夜路时,举着枞膏。但需要技巧
不可顺风,否则火苗和浓烟会扑脸
不可举得太正,冒出的膏油会顺滴烫手
上学了,老师教我们学拼音识汉字
没人能理解“电”的含义,老师也是干瞪眼
电灯,电影,电话,电视,电梯,都是天外怪物
第一次遇见,是县里来村寨放电影
老师乘机做名词解释,这就是“电”,电影的 “电”
电,亮炸炸的电,胜过枞膏千万
在电影机前,我们比划手势
让羊狗和老鹰的影子,扑腾在荧幕上
手电筒,是后来唯一的电器
按钮管辖,奢侈的光
绝不可多用。需要花钱补充电池
我们常偷来玩,小手蒙住那些光
真奇妙啊,手掌顿时被照射得通红
那年,村里建了拦河坝,在油榨房发电
每天夜晚,大爹摸黑去开水闸
沟渠流水冲动巨大木轮,轰隆隆
一个陈姓的孩子无比好奇:
为什么这样就能使电灯发亮
当他偷偷将一根手臂粗的木棒伸进去
探究时……醒来终于失去了一只手
初中时,夜自习的光照
来源于用牙膏头和墨水瓶,自制的煤油灯
我们这些杰作,让鼻子充满黑烟,备受折磨
一不小心,头发还会烧着,满教室都是怪味
现在,当我给后代们讲述照明故事时
他们一脸的惊奇和不解
但还是乖乖地,遵从我的叮嘱
养成了随手关灯,节约用电的好习惯
——我不想让好不容易得到的
光的福报,被我们亲手轻易葬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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