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的乡村




阳光爬上石头墙面，这些纯金的色彩
把众人的脸都映亮了。他们把牛犊放在干草上
小心抬进屋。女人和母牛跟在后面
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把脸藏在菊花后面
听不到交谈，在浓密的树荫下 只有风走来走去
远处，羊在低头吃草。牧人在坡上，好像唱着歌




低声




我睡不着是因为一只羊
它走过了沐风栉雨的日子
如今，它常在河边走，吃着青草，晒着太阳
偶尔也去拔弄拔弄野花
它和另外一只仪式感较强的羊常年相守
它们偶尔怀念被洗过的样子
那时河流清澈 阳光白得像一件披在身上的轻纱
这时，它们会感怀一下羊羔跪乳
这时，它们会在水边满足地唱一首歌
实际上，它是一只散漫的羊，不肯守约的羊
它从来没有仰望的习惯
更谈不上与牧人说说话，交交心
它沿袭着高龄山羊固有的习性，除了品格
因为品格是牧人才有的。我睡不着时
就暂时放弃那只羊，转过脸，我再说话时
必须低声。我知道，因为我太小太小……




夜正深




那个危急时刻背起我的人 我看不清他的面孔
但我知道他有多么羸弱 他正在发烧 他极力带我脱离险境
我为他捏一把汗，我紧紧贴在他的后背
避难所是不远处的一个深坑 那里有逃命的人和幽暗的灯火
一个年轻人朝坑沿扔食物。我拣到了一小块西瓜
我蹲下来，喂小狗。洒在手上的西瓜汁也让它舔了
我巴望从下面扔出一截香肠，能为我的小狗补充体力
我朝人群望着，我不知停下，还是继续寻找出路
那个背我的人，已不知消逝在何处。我心思迫切
却不能发出有效的呼救。一个手持火把的人走来
我心里想，有救了！可是，他却把众人当成枯草
他要烧尽他们，然后，铺平深坑。我仿佛听到风中杂乱的脚步
人类被空中的手掌拍击。沉寂、破碎或者沦丧。夜正深。




一个个错觉




这时的城市跟冻透的石头差不多
在灯的河流中，你会产生一个个错觉
河流打开，并伸出巨手，将城市拉进深水
石头在水底被分割成一个个房间
有的人呼吸困难，无力地跟死亡较力
有的人在演绎爱情，仿佛两片残叶的婚纱
在月光下，越来越白 直至与积雪融为一体
有的人，目光浑浊 像死鸟的羽毛
在黑夜中 借着冷风 假装活着 。实际上城市已经僵硬
就算心里有爱的人 也不过是在祷词中苏醒
再在祷词中入睡。河面再一次被厚雪覆盖
那些冻透的石头无力发出声音




这样就好




她要得越来越少 一间旧房子
两张单人床 木桌子 木椅子 木地板
最好是原色。墙面和窗帘选择淡蓝或淡灰
如果需要一点亮色，那就把相框刷成明黄
房间要每天打扫 家具要好好擦拭
把电视拿走 电脑拿走 手机拿走  巧克力咖啡拿走
留下旧旧的书，旧旧的日光，旧旧的星辰
旧旧的毛衣，旧旧的话题。这些迷人的旧旧的味道啊
拥有这些，就好。是的，同那个旧旧的人
慢慢地说话 慢慢地表达。拥有这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