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胸前沉默的雪花

作者: 2018年01月26日14:43 浏览:2358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我爱这蛮荒的干净
被雪覆盖的草原把我的灵魂螫醒
远去的列车就在边境,永远
只是那么一列
它们被遗弃,但没有死

吹过腿踝的白毛风
像一匹匹并不温驯的马
骨子里头仿佛长出干冷的铁
它们结成多路纵队
在荒芜中奔突,征战杀伐…… 

我看见天地冷冽如闪电,我看见
直立的树干,如孤独的行客
如雪人踯躅于宇宙莹洁的心脏
我像疯魔的孩子,死命地奔跑,
然后跪下,以雪覆面

大地,银色的母亲
在这纵深的亚洲腹地,幸福是属于我们的吗?
那在你阔大的胸怀里长眠的,
已种下了太阳的苔藓
而我是你胸前沉默的雪花,但不是最后一片


荣光启点评:

在对当代汉语诗歌的阅读中,我常常遇到两个极端的现象。一个现象是:有些很成熟的写作者,比如一些“先锋”的诗人,呈现的世界尽是个人的感觉、经验与想象,对于广阔、宏大的自然场景,似乎并无兴趣,或者即使写到这些,也只是用来抒发个人之感触。缺乏对呈现在我们面前的这个世界的惊奇感和敬畏感。犹太籍哲学家维特根斯坦(Ludwig Josef Johann Wittgenstein,1889-1951)说过:“神秘的并非世界为何如此,而乃世界竟然如是”(It is not how things are in the world that is mystical, but that it exists),对于这些诗人,似乎并不成立。有的诗人甚至说:对于外在世界、甚至对于旅游,都没有兴趣,他们关心的是语言问题,准确的说是语言如何呈现现实的问题。这样的写作,给汉语诗歌带来很多精湛的技艺,也使很多读者觉得,诗歌的境界为何如此逼窄、如此个人化?

与之相对的另一个现象,许多新诗的初学者或者说资深的文学爱好者,他们有讴歌大自然的热情,但他们的文字总是让人觉得这是大自然的累赘,既没有传神地言说出世界图景的某些本质,也没有令人触动的个人情思寄寓其中。他们的言说,对于诗歌本身,对于世界图景,都有百害而无一利。

《我是你胸前沉默的雪花》是一首让人激动的诗作,这首诗关乎风景,关乎我们久违的大自然:莽荒、戈壁、大雪覆盖的草原、远去的列车、寒冷的风、飞舞的雪尘、直立的树干……这种情景,对应着我们内心里对远方的渴求、对应着我们人性里某些冷冽的部分,一旦呈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很难不为之触动,如诗人所说:灵魂被雪景“螫醒”。

这个苏醒的人,在雪地上“死命地奔跑,/然后跪下,以雪覆面”,他呼喊“大地,银色的母亲”,这种浪漫主义的抒情,在当代诗中现在变得久违,现在看起来其实非常令人震撼,这种建基在个人化的风景叙述之上的抒情,非常宝贵。当代诗需要这种粗砺、深情的品质。

作者有着海子将中国土地称呼为“亚洲铜”的那种深情与想象,虽然面对茫茫风景,人生依旧苍凉,但希望并没有丧失,诗人追问:“在这纵深的亚洲腹地,幸福是属于我们的吗?/那在你阔大的胸怀里长眠的,/已种下了太阳的苔藓/而我是你胸前沉默的雪花,但不是最后一片”。这样的结尾给了我们许多亮色,也使整首诗的境界虽苍茫、冷冽,但没有像很多风景诗,在意蕴上最终指向人生虚空。

这首诗既脱离了有些风景诗的平面叙述特征,又克服了现代抒情诗的极度个人化倾向,是一首让我感动的关于风景和内心的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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