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缺狗的年代——
这并不是它被我记忆的主因——
这是它的狗命

黑狗钻在父亲的衣兜里
探出四只黑白分明的眼睛
随父亲翻山越水
它用两只黑的眼睛记住
叶家河，吴家庄，大圪塔
记住了那些拼命生长的庄稼
那些挤出枝条的嫩绿的树叶
欢快流淌的石门水

在那个缺狗的年代
少年的“四眼”黑狗在家里
比我这个老儿子的礼遇更高
在分享我美食的同时
父亲还教导它在哪拉屎去哪撒尿

黑狗不知道冰雹会漫天砸下
不知道砸向庄稼的冰雹
会间接要了父亲的命

我是被黑狗可怜的孤儿
在那段干旱的岁月
我的血液比世人的眼睛更加冰凉
在我血液一样冰凉的夜里
黑狗用它狂热的叫声
用它清澈的眼睛呵护着我脆弱的心

正如黑狗无法看到我的未来
我无法猜透它死在了哪里
选择了怎样的死亡方式
在它的眼睛无法看见深夜外出的我
它的耳朵无法听到我夜归的呼唤
在一条年轻的杂毛狗
侵占了它的食盆的
又一个旱年的
某个深夜

它走时，那个
缺狗的年代
已经过去了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