隽土,70年代出生,现居石家庄市。略有诗作及诗歌赏析文字散见于部分文学刊物,作品曾入选《2010年中国诗歌精选》、《中国网络诗歌精选》、《2012-2013中国年度诗典》、《河北诗选》、《河北诗歌地理》《河北青年诗选》《河北青年诗典》等选本。
春天里那座新坟上,
曾开满送行的花纸伞,
如今怕已渐渐败落。
我却仍想知道,已然长眠的
他,究竟还是谁?
那几日他低头坐在病床上,
有过极久的沉思,
也将我带入沉思。
沉促的呼吸碰撞着我的呼吸。
他在思考和我同样的问题吗?
或许所谓他,就是那些
让他操心了一辈子的人:
妻子,儿子,女儿,孙女,兄弟姐妹,
还有未及赶上抱一下的新生孙男。
那些给他建立起生活份量的人。
或许所谓他就是
那些陪伴他朝夕劳作过的事物:
磨出夜光的梨把,
装过无数花生的荆篓,
一生离不开的耕地,
收完庄稼后坐看夕阳的山丘。
那么这一切之外,
他还是谁?
我试着过滤掉他用过的名字,
种种称谓,身份,关系。
过滤到那些屡被称道的小故事。
过滤掉他的莞尔,宽厚,慈爱,
大笑,皱纹,执拗。
试着分割他与这个世界
黏连的一切,让他退出
所有附着的幻象。
退到只剩一个足够薄、足够质感的他,
就像我多少次试着
退出我自己。
我还试着猜测:
他对这个世界的颖悟究竟几许?
他是否刻意向我们隐瞒了某些
更接近真相却不愿说出的东西?
唉,这一切无法想象。
如今他只能是
家人们时不时的念想,
睹物思人的忧伤,
说起时抑制不住的眼泪,
以及邻里乡亲们口中,
对一个抱憾而去的好人的叹惜。
而之前他留给这个世界的
最后一口气,曾被我深深吸入梦中,
上演了这样一幕:
无路可逃——
哦,我几乎忘了:
他,还是他生前的那些——敌人。
梦中我以他的身份误入
十面埋伏的晚宴。
这否意味着
开始触碰到他真实的内心?
那么所谓你、我、他——我们,
又会是怎样一番情形呢?
但在梦的结尾我又这样
重复了他的口吻:“嗨——
不过如此。”
唉,这一切仍无法想象。
2017年,8月拟,10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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