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树林(四首)

作者: 2017年09月27日11:23 浏览:822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黑树林

 
接近夜半,我想起古槐林。
它们在村子外围,连接荒野。
我穿好羽绒服,轻轻开门,长廊灯火昏暗。
我往最黑的林中走。
我也不知为什么要到那里去。
有幾次,我想止住腳步,可又停不下來。
而风冷得浓密,我不能再往前走了。
迎向风,寒意特別。
黑压压枝条向一个方向倾斜。
它们呼啸深挚,像碎石滚落。
而雪迟迟不来。
 
我想,一生中,
站在黑树林里的次数不会很多。



挖树记
 
在微微倾斜的山丘顶部,
选中一棵手腕粗细的油松。
我围着油松挖掘,有意离它远一些。
土微红,湿润却不粘滞。
树的北面,挖入一锹后,
露出线状的冰,白得像蚕丝。
我只能放弃冻土这一面,
在向阳处挖下去,并向冻土层靠近。
或稍稍停歇,喝水、抽烟、喘气。
不远处,乡人焚烧去岁玉米秸,
北风把烟吹向另一处山顶。
我在油松的南面继续挖掘,
并开始触及根部外围。
根部被泥土包裹,大部分悬空。
我抓住松干向南拽,它不动。
一把铁锹抵不过丝状的冰。
我停止挖掘,干脆下山。
明天再试试树的北面,
而一夜温度不知能使冻土松动多少?
 

老人
 
我很想和他说说话,一位老人。
他挥动鹤嘴锄。
我走近了,他停下来,
手头工具被他压在身下。
这片山坡泥土板硬。
碎石被他放置在田边,形成温和疆界。
新的碎石在陈年碎石之上。
我蹲着和他说话。
他脱下右脚上的高帮鞋,
把鞋倒扣着,不停抖动,
有泥土被他抖落出来,稀稀落落。
我估计很多泥土留在鞋里。
我问他这片地里要种些什么,
他眼睛半睁,嘟哝了一句,我没听清。
他不再清理鞋,也不急于把它穿上。
他的前胸微微起伏。
 

舀水
 
摸黑舀水,再倒进我左手的壶里。
这是从深井抽出的水。
水舀子抬起时,一小股水流回缸内。
每次舀得不多,这样可以倒得顺畅些。
水在壶内微鸣。
山村不算小,而居者不多,
有些屋子常年锁门。四周黑沉沉。
身边老式窗棂有凉意拂来。
我继续舀水,继续往铝制旧水壶里倒水。
水的微光仅仅照亮它自己的一小半面。
接近深夜,每片树叶也已入眠,
谁也不会看见我,连我也看不见自己。
只有我手中的水流动,
从一个容器到另一个容器。
 

羊血与一个下午
 

下午略显浑浊。
羊被捆紧的四肢几乎碰到一起。
它的脸无力地悬垂。
血,汇成一股,凌空而下。
南风掩盖了羊血落到盆里的声音。
盆子很深,又洁净。
一缕血飘飘忽忽。
羊的抽搐加速了血的流淌。
一群人隔着一条窄路,坐于羊汤馆对面,
无精打采,监管来往行人或车辆。
正值清明前,山林易发大火。
血出来时,除了杀羊者,
我离羊最近。
羊以倒像看最后万物。看我。
数滴血从盆壁回溅到杀羊者粗布裤脚上。
风扬起沙子,也会有沙子穿过羊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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