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光（组诗）


成为光


光，还代表着
一无所有？发现这个秘密
我差点成为光，落在阿多尼斯的影子里

——仿佛星辰从高处垂下
命运的两种开关：我们的一生
都在解读：光——

关于“是”和“否”，我们凭什么在乎
这些：照亮天空的道路或者过眼云烟

好比我们晃动在一架单程吊桥上
享受忐忑行走的眩晕
或者滚落下去成为流水

穷尽一生，历经无法把控的命途
破碎的，任其消失
完整的，交给月亮、太阳和每一天的阴晴圆缺

这一天，我们坐在弯弯的月桥上
抚摸着兔子温柔的绒毛
把一架钢琴弹奏的恍如行云流水
快乐的光，正眷顾着我们的每一天

（发表于《山东文学》2022年第2期）


这一天正是我经历的


清晨的音乐是一阵阵鸟鸣
敲醒昨夜无可奈何的人  

窸窸窣窣的钥匙声
仿佛正把“危”旋转成“机”

推开门，就是打开光的通道
飘过眼前的光，仿佛鸟羽

插在我身上，如同随遇而安的翅膀
抬头仰望时，眼前正有鸟群飞过

俯首看去，脚下的一只蚂蚁
终于跳出困住它的水珠

这一天正是我经历的，我们
天生都是不幸的终结者，幸福的开拓者

（发表于《山东文学》2022年第2期）


转念之间


在一场必须要赢的战争中
必须放手一博，欲念的闪电
像爱，在死前被逼出灼灼火花

——于是，你看到爱和温暖
缓缓注入即将溃散的身体
在转念之间，转念——

大地葱茏而阔大，众鸟飞向各自的天空
你重新找到一个你：
安详，平静，满怀喜悦
坐在烟岚缭绕的岸上

此刻，正有五十余万尾鱼
欢跃着跳入河中——在放生的路上

闯入者向来处逃走
生活正倚靠在它最该靠着的位置
你缓缓起身
手握一条条无法预知的掌纹河流

袅袅地升起烟火，在一场接一场
毫无硝烟的战争的遗址上

（发表于《山东文学》2022年第2期）


眼睛里布满星星的孩子


每一天我都在寻找
那个眼睛里布满星星的孩子

在我左，还是在我右
在我之前，还是在我之后

循着风着方向
我看到她在时间之始向我招手

蓦然走去我已来到时光的尾声
万物都在有滋有味的生长，我去寻找

那个眼里布满星星的孩子
她在好年华里笑着
以梦为马，一路奔跑

昨天我还踩着白杨林松软的落叶回家
今天我就看到电锯冒起青烟
正将它们的年轮割断

纸飞机正躺在窗前
飞向天空的梦
与安稳地降落在地面
都是新生——

都值得我们反复尊重
反复吟咏成一首永恒的诗
在你寻找她之前
或者寻而未果，或者你已拥她入梦
眼睛里都亮着闪耀的流星

（发表于《山东文学》2022年第2期）


月季在盛开一个延续梦


枯掉了一半的月季，已然抽枝发芽
我知道尚有遗憾
“后一个梦正在补充完成所有的不确定”

仿佛负重的人，她身上的梦
正做在孩子身上
但孩子在做着另外的梦
梦和梦已截然不同——

我知道梦将印证不同的现实
梦在漫漫长夜将复现
光华灼灼的星辰正照亮苍穹

——月季在按秩序轮回
痛苦在磨砺它枯掉的灰烬
在梦中又磨燃起火星
火花绽放在月季潮起潮落的花瓣之中

（发表于《山东文学》2022年第2期）


矗立的风景


我远远的看到，一棵树
绝妙地矗立在地平线的深处
如同一个人，一支孤独的玫瑰

当你说出“一”，生出“三”和万物
在焕发的生机中，随风而逝
而伴随着快门的“咔哒”声，相机
让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瞬间即成永恒

现在我躺在它的树影里
呼吸着它制造的氧，吃着它结出的果实
它的生气和力量在我身体里流转
恰似一个人已经走了那么远了
一切行动都变得那么愉悦又迷人

孤立、误解，无助消失的时候
麻痹和死板消失了
一棵矗立的树带着它的地平线
仿佛一种慰藉，进入一种更开阔的空间

——还有奔腾不息的河流
鲜花遍地的草地
当然还有一望无垠的荒芜
一只动物的尸骨在大野的环抱中
……仿佛死也失去了意义
生生死死，都是神赐的礼物

（发表于《诗潮》2022年第6期）


攀援之诗


夜熬尽了油，灯熬制着光
一个向上的螺旋，攀援若飞天的星辰
我喜欢这劳动的果实，干净而美
呼应着内心的秩序，结在时间的枝头
一切都是新的，当我纵身一跃
我知道那两种结局——
像灰烬里的凤凰又腾起了火焰
像坠入深渊里的落日
一直旋动相互转换的机关
人的手里驭着这秘密的按钮
纵然命运如江河奔流，而粼粼幽光
已够我们认真地活着，仿佛日月星辰

（发表于《北方文学》2022年第4期）


问一问石头


你去敲击岩石，向石心叩问
它的心跳、血液和爱
去追问它是世界上的哪一级阶梯
它隐藏的神灵
你听，它发出了迷人的乐声
给予我们动人的应答
我的父亲在修筑房屋和铺路时
也这样敲打过石头，他搬运着它
仿佛是完成神的心愿
今天，我也看到一把锤子
停在画中的石头上，不息的敲击声
从画里传出来
女儿高兴地喊，石头开花了
石头开花了，仿佛我们
真的从坚硬的躯壳里
掏出了想要的花朵，柔软的人心


（发表于《北方文学》2022年第4期）


俯仰之间

最高的是晴空里自由的云朵
在蓝梦里幻出千万种
渐矮下来的是梧桐
凤凰呱呱落草，桐花的酒窝里
安稳地栖着微醺的一家子
美，让人忍不住停顿了一下
低头细嗅着蔷薇的人，忍不住
凝眸，又轻轻闭上了眼睛
只有苦菜花守在田间地头
乱风里摇着苦苦的芬芳，和蒲公英一起
把我们放飞到了
蔷薇，桐枝，和更高的云朵里

（发表于《北方文学》2022年第4期）


玫瑰器皿


自是玲珑温柔，雪艳的光
环拥着玫瑰，溅洒
在花瓣和我们的眸辉里
——仿佛一只风暴眼
温软，透明
带着无可匹敌的美，和爱意
驱动一支春天的部队
在泥土的善举里开永恒的花
泥土，是另一只更阔厚的器皿
我愿意以玫瑰之姿
向星空眺望含光的远夜
向胎土凋谢枯荣、易碎却宽肴的胎身

（发表于《北方文学》2022年第4期）


出水莲


在瞬息万变的波澜里，我喜欢白荷
仿佛一束亭亭玉立的光
自波心升起
不媚不妖的女子、不卑不亢的君子
自带荷的品行和清气
觉醒的莲心
总带着洞彻一个世界的省悟
撑起强大的莲伞，护佑着内心
把苦涩当作另一种甜蜜
即使冬暮苍凉变幻
老去的容颜，想到我们如莲的一生
还有几茎瘦骨擎向青天
在清泠寒冷的水面上
像点起的灯，这一生爱激荡着幸福的涟漪

（发表于《北方文学》2022年第4期）


星辰闪耀在大海彼岸


黛墨的云层里，我看到还有星辰
闪烁在大海彼岸，微光照耀
黑夜大海边孤独贮立的人
波浪缠绵着波浪拍打着岩石
从此岸涌向远方
要到哪里去呢
当命运如惊涛
除了大海作为归宿
仿佛它的意义
就是溅起星辰落在大海里的光辉
当大海亮起来——
海滩上又挤满了滚滚而来的人
仿佛波浪——
每个人就是一朵浪花呀
在茫茫的人海里
远道而来，又远道而去

（发表于《诗潮》2022年第6期）


腕间的小象


一头金色的小象，卷起长长的鼻管
晃动着调皮的身体，在我的手腕上奔跑

它跑出来时像真像个顽童，常常勾紧我
衣服的蕾丝或头发，舍不得离去

就像真正象群里的那只，在丛林里
它会为另一只象的离去黯然落泪

它跑进我手腕的时候，和石榴石一样
是我腕子上珠串的一颗棋子

一旦移动起手腕，它
就是象牙，是象群嘶吼起来的啸叫

是驯兽师和杂技师
用尖利的铁勾和举起的皮鞭要摧毁的

现在它捧在我的掌心，我喜欢它们
仿佛大象，无声的抚慰着我们的波澜

（发表于《诗潮》2022年第6期）


礼物


当你把一切都看作是赐予你的
礼物，你就看到了光
从一切事物的身上发出
即使黑夜，也在发光

你接受所有的愉快和不愉快
用唇边的微笑作为回应
你用佛系的也用道家和儒家的
坚硬的人，你终于变得像水

随物赋形，随遇而安
干渴和饥饿都已不再重要
当你终于回归自己
用水的柔软，安抚自己的灵魂
无求无索，这样安宁就好

当另一个声音向你发出
成为一道光吧——
你也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抛出
把残余人生抛向所有美好的季节

（发表于《诗潮》2022年第6期）


每一天都是重生


鸟鸣洗耳
也洗去一条河流的缱绻
太阳从通红的云霞里抛出
光芒，照进每一个角落
如同梦想，在每一天都是重生
倚栏贮望的人
灿烂金光正破窗而入
让心也升起一轮太阳
无比明亮的光
瞬间遣退了世上的阴郁
贯穿起天地的经纬
这来自高处要眷顾万物的光
正许给每一个我们
一个光明的坦途
一个人不动声色地走着
仿佛沿途的鲜花，潮水，落叶
枯木，残月，最美或最坏的
我们不顾一切地经历
并深爱着这一切
星子总是从最深的黑夜闪耀最亮的光

（发表于《诗潮》2022年第6期）


虚席以待一个留香的灵魂


在树下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来
满眼流金，满耳鸟鸣
此刻时间都是流转起来的动词

花，自然地飘着
风，缓缓地吹
暖与好，都在自然而然地发生

远处雾霭里轻漾的苍茫
仿佛身旁枣树上生着的棘刺
绝望了一回，颤栗了几次
虫洞的枣子在繁叶里更红了

鼓楼上的钟摆悬在白云和乌云之间
走动着“人”字的身影

只一转眼，经过的人
空下了椅子，再一转身
空气里还有一个留香的灵魂

（发表于《诗潮》2022年第6期）


秩序之诗


当我从那里返回，几乎耗尽了半生

从紧皱的眉头、灼疼的火牙
被推上的悬崖和随风旋起的涡流
还有被生活痛击的坑洞和时光的炮灰
一天又一天，消磨掉深爱

唯剩这恒长的寂静
宠爱我，如宁静的大气
穿着我，也穿着万物之身

——使一个人，恰似
昙花一瞬一瞬地开
蚂蚁一寸一寸地把生存举过头顶

唯留纸上的香，要献出它的宇宙
突然而至的暴风骤雨似的事物
也不过和阳光一样
攸地到来，又终将在秩序里安祥的消失

（发表于《诗潮》2022年第6期）


安——


当一隅难求，安
已言尽内心，安
一字如佛，安如莲花

轻轻就压住了喧嚣、弹药、惊雷
和滚滚无常，安——
御千军万马，以天籁清音

那么安宁，安稳而安好……
有足够的安静，万里无疆的平安
足以安心，足以安身，足以安居
足以安——

我双手合十，安之若素，足以盛放
安！要经过多少摇撼和苦厄
要经过多少扶携，无法安眠的残月
才能穿透乌云，光芒荡漾

才能通过死而拒绝死亡
才能用生来安慰死，来丰饶生

你心怀喜悦
凝视巨大的尘世。安——
众生栖居，星空
正将慈悲的袈裟披上万物的屋顶

（发表于《诗潮》2022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