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家避雨
 
夏天的雨来得干脆，我跑到农家避雨。
房主是位农妇，她打量我。
外屋的四壁空空，散发腐草气味。
灶台污浊，放着一个大碗。
我站在门边看雨，和她说几句话。
她把毛巾递给我，毛巾有些扎脸。
她双手平放膝盖上，显得疲惫。
也许只有雨天，双手才能安静下来。
门后堆放农具，农具木把儿反射雨光。
雨在庭院汇成几股细流，白色泡沫随生随灭。
她担心山上几棵酸梅树，果子已熟，容易掉落。
此时，我看不到酸梅树。
她的酸梅树在烟雨中，无处避雨。
 
  
向下的风
 
怀揣月亮的核下来
沿着自己的指纹下来
从落叶松林下来，随万千飘落的松针下来
风的舌尖泛起涟漪
从灰白刺槐林下来
掠过大片裂叶蒿，掠过石头房子
孩子沉睡的手背，灯油
掠过雪烟，池塘，卷刃的板斧
进入果林，进入一根向下的枝条
沿着短短果柄下来
从苹果顶端向四周扩散并停止
 
一个残存的苹果亮了起来
 
 
壬辰立春后，与母亲乘车经过一个小镇
 
母亲和我上车，车子略显陈旧。
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天有些凉，我不知道母亲冷不冷。
母亲看着窗外，一缕头发挡住她的脸。
我也看着窗外，看着淡薄的阳光。
很久了，没有和母亲一起坐车。
母亲矮小，一声不响。
我说不准她穿了件什么样的衣服。
没人注意她，像窗外一闪而逝的村庄。
立春早已过去，土地和低山依旧灰蒙蒙。
在高处看我们车子，也许像一缕蓝烟。
车子途经我们生活过的小镇，
没有停车。
我看见母亲握在一起的手换了换位置。
母亲依旧看着窗外。
我也看着窗外。
她更多的头发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们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