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头沟,一份乡愁的古老札记(组诗)

作者: 2017年08月01日14:21 浏览:804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永定河,借我泅渡虚妄的尘世》

一条大河奔放的秉性,曾多次篡改过姓氏和典藏
来自汛期的喘息,在打盹或者祈祷的片刻
就逼退了几只水鸟写意的想法,河水永定下来
皇帝敕封的口令,为一条河流审定了户籍上名字
清流来自燕山峡谷,迁移的路线,却指向国都腹地

山石已经风化,群山耸立的源头,河水持续着呼喊
每流过一程,总会有朝觐的目光相随,龙王庙里的香火
借助涛声,推开了一层层烟岚,我们无需追溯上游
泥沙俱下,在《水经注》里虚拟轮回,如果需要翻译
成白话文,可能会丧失漂流时的激情,水清如诺言

携着尘缘与福泽,永定河一路奔波,门头沟储存了
亿年的传说和怀想,跟着流水,去梳理新的美学意义
两岸的故道,走出了多少兵匪、香客、商贾和僧尼
古村落里,盘坐的举人、奇树、古庙,低于明月
历史松散的骨骼,需要永定河的浪花,一一串连起来

水是原版的,涟漪却似仿古的,垂钓的人纹丝不动
在细雨中,很像我写给永定河的一封旧信,邮戳在水底
这么多年了,一尾北方的鲤鱼,始终耐得住时间的打磨
荏苒和虚无,从桥下流过,就算马致远的昏鸦和瘦马
也无法叫醒沉睡的立场,水量、流速、落差,内敛了许多

妙峰山下的永定河,一只幽暗且凉爽的巨大水箱里
备份了消夏避暑的经卷和清风,山峦的倒影极其单薄
我的一声惊叹,似乎轻易就能捅破,桨和橹代替笔墨
在永定碧波上,绘出一幅绝佳的山水画,白云隐入峰巅
我喜欢的岑寂、清澈、高远,都涌动在妙峰山下的河水里

如果撑一叶扁舟,就会在永定河的波澜里流连忘返
欢腾的波浪,一次次给两岸的村落,送来锃亮的钥匙
柴门的院落,能同时容纳下星辰、水纹和舟楫的尾声
从峡谷到唇齿,永定河已找到失传已久的喉咙和声调
其味甘甜,其音济世,我借此水,泅渡虚妄的尘世

《妙峰山,野花清香了以手加额的朝觐》

山下永定河正沉湎于回忆之中,我深知独自登临妙峰山
凭栏远眺,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由来已久的惦念
在一簇簇缤纷的野花面前,缴械投降,俯首称臣
以河水为梳妆台,梦里的象征完成了仪式,我窥见
四季常开的花束,玫瑰、丁香、杜鹃、茉莉和金针
在时间之蕊里,排列出一座山不堪回首的海拔节序

往事零落,六百余种草木植物,演绎着美的传说
怪石和奇松擅长拯救,一些余晖,像古典的朱漆
涂抹在山水窈窕的线条上,一些心急如焚的蝴蝶
像从宋词的一场约会里抽身而来,纷纷赶赴妙峰山
为正在祈福的善男信女,逐一拍遍走向憧憬的路途
落花压低了流水,眷属或者皈依,斜插在庙宇檐下

念去去,多少情丝待剪的斜阳,从竹简、丝帛、线装书
里飞逸而出,五峰八亭架构了辽阔而深远的孤寂,一个人
要学着消磨体内的戏文,并在登高眺远中,抛弃孤愤
锦绣峰和笔架峰之间,要么有一炷香的距离,要么花枝摇晃
山脚下春光易逝,一草一木都心有所属,忧伤终有安慰
某些无法描述的愿景,适宜在玫瑰园里泣诉衷肠

拾级而上,无数鸟鸣啃噬过的光阴,在山路上
铺排出婉约的俳句,有人一步一叩首,香火萦绕
在娘娘庙上空,雾霭与晚霞如巨大谜团,信仰大于
苍穹,心怀善念的人,在妙峰山的黄昏重生了一次
哦!我渴望的信念、纯粹和迷途知返,在这里
竟然被一朵野花,悄悄阐释,夜半生出真理的露珠

雨水将妙峰山的体型,梳理出岁月的痕迹,依山取势
十四座殿宇供奉儒释道,祈愿的心灵,销去万古愁
有出岫的云彩,不断归来,人间丰饶的秩序,因为信仰
而稳如磐石,五条香道,疏导了多少未知的生活,古往今来
我不是第一个在连心亭丢锁的人,崖底野花葳蕤,妙曼花香
惊扰了芸芸众生的香客,以手加额的朝觐,更显清香袭人

《碣石村,安放了一枚石头的相思》

日影迟迟,车程迷失于窗外的风物,京西古道
熟稔一段老戏的脾性,在日落之前,碣石村借助
微凉的风声,摩挲着村口每一枚石头的乳名
高德地图显示的路线,显然是有悖于返乡的途径
三两只山羊,它们集体的凝视和咩叫,纯粹而干净
我的眸子、耳朵和心是空的,碣石村的美学如同虚构

能让那些大石头开口说话的,只有暮晚的蝉鸣
窸窸窣窣,如一些斑驳的文字,从石碑上摔下来
历史在这里有了松动的想法,十三陵碑文上记载
碣石村曾经有高、何、于三大姓氏,谜团就在这里
耽于沉默的石头,与古树稠密的枝叶一起,不愿意对
记忆有所承诺,坡陡弯急处,厌倦和热情此消彼长

古老而温婉的活法,隐身于四合院内,编筐的老人
将一条竹片,轻轻划过刀口的利刃,旧事无曾提起
缠绕指尖的,是碣石村寡淡而恒久的古风,而冬天
装满白菜的铁皮桶里,仿佛秘制了祖传的味蕾
抵达碣石村,一个单门独户的小院,就足以悦纳
所有的朝思暮想,木门上的裂缝,释放出怀旧的气息

一堵墙上刻画着“碣石八景”,如果逐一寻找下去
我会误入古槐的体内,蝴蝶飞翔的姿势,像把钥匙
一旦打开树干密纹的唱片,是否会惊扰树下的石碾?
作为古村落的标配,被影子和二维码绑架的碾子
多想动一动发霉的乡愁,它无法活在自己的转速里
时间凝固,天蓝得诡秘,碣石村固守着命运的轨迹

村落里,五十六眼古井,犹如土地遗忘的子宫
真诚和幸福永远甘冽而充盈,有人在井沿旁
摇动轱辘,试图汲上一桶尘封的波澜,月亮骑上山坳
美有了属于碣石村的定义,柴扉洞开处,挤进来
狗吠和炊烟,护坡的山石,有助于遐想和回忆
而雕花的窗棂,开合之间,走漏了碣石村古老的身世

《潭柘寺,木鱼敲醒了颠沛流离的人生》

从晋代开始,时光倾斜,始终绕不开九座山峰环绕的
一座古刹,皇帝姗姗来迟,但并不代表朝拜已久的心
赐了名字、金银,云袖里的事情,被一只木鱼敲得心静如水
香道迢迢,在纸上勾勒出的祷告,经不住山路的颠簸
起于卢沟桥,经长辛店、沙窝村、大灰厂,回环往复中
每一次仰视,都被额头的白云修正过,潭柘寺在等我

清茶喝到一半,潭柘寺里的玉兰花刚刚吐出蕊心
礼忏观音的人,跪拜了一千多年,方砖上的脚窝
彷佛亘古的诘问,万壑堆积的云层,比不过案桌上
一本佛经的分量,我在潭柘寺旺盛的香火中迷失
古老的香道上,我没有铺过石条,却滴过忏悔的泪水
宝珠峰上,有神仙曾经来过,露珠们列队进香礼佛

玉兰花绽放两种颜色,白色允诺星月,紫色昭示生命
柘树枝桠遒劲,为遥远的香客,临摹了一幅潭柘十景图
你的嗅觉默许了来生,宽恕过的危崖,试着与自身妥协
诵经的僧人,袈裟在微风中鼓了起来,铁了心要将
一生的悲苦,都交给穿堂而过的风,那个拜佛参禅的人
从古代一直走到今天,在潭柘寺超度了长途奔袭的苦旅

循着山势,深秋染红了潭柘寺的红叶,经文密布群山
适宜设坛说法,焚香默坐,浮云无师自通,幽深龙潭里
备份了上天赐予的浩大悲悯,只要看一眼,就禅悟了
生与死之间的波澜,前世的遗恨,被潭水一一开光
与哪一盏红叶相逢,才能拨亮尘世熹微的灯烛?
不可高声,翠峰掩映下的尘埃,悄然为梵音让座

一口大宝锅,煮熟了天下人饥肠辘辘的顿悟
天王殿前,再也没有人诉说味蕾上的荒诞,经卷摊开
文火与佛光一起,擦亮了一串佛珠的心声,眸子清澈
让石鱼仿佛看见源头,击打的五音似佛韵,也似古语
茫茫香道上,有雪花落下,一年到了留白的季节
一剂潭柘寺的木鱼声,敲醒了我颠沛流离的人生

《珍珠湖,一幅欲醉还休的山水壁画》

每一次回眸,湖水都尽量将微澜拧成一纸锦书
雁去无声,谁将这封书信捎给了北方湛蓝的天空?
船桨好似一把如椽大笔,划开了珍珠湖的良辰美景
暮晚时分,飞鸟如一枚新词,误入潮湿的平仄里
十里涟漪,浓稠得连自己的声音,都无法稀释

蓝天、白云、高山、树影,珍珠湖在海拔四百米
的高度上,取悦着时间带来的神秘感,遥远的上游
来自太行峡谷的清流,如一支隐秘的曲子,支支吾吾
野花初吻一般,缀在两岸巉岩上,那些翩跹的湖水
宽宥于官厅山峡的恩宠,在水纹线上埋首遣词造句

唇边的鸟语花香,尚不能跟着湖水的韵律,恣意疏放
尾随一艘渔船,长篙以不可名状的想象力,搅动了
满湖纷繁而雅致的意象,一网撒下福佑人间的赋比兴
落日还差最后一笔,就完成了白天的譬喻,观湖者
左顾右盼,湖水里粼粼闪光的汉语,将要遁入无序

被群峰环绕的湖泊,像一个人彻底放弃了沽名钓誉
帆影叠叠,不谙世事的湖光,正穿过偈语一样的山崖
前来与我幽会,一行在唐诗里宿醉的燕子,凌空一霎
划出爱情的宿命,相思入骨三分,泪滴浸染了一纸誓约
只有游艇不假思索,劈开湖水,欢腾起不解风情的浪花

昨夜,有一座小岛,消失在风中,月亮孤悬
另一个人间,诞生在湖泊幽暗处,失踪的星星
也找到了伟大的坐标,我拆开一波湖水的族谱
河蚌、鱼、虾、蟹、石头、细沙、逐一现出真身
江山谱下烟岚和明月,今晚喜悦注定大于悲伤

细雨霏霏,垂柳与湖水刚刚完成隐秘的加冕
那些恩怨,在两株柳树下,卷起内心舒缓的雷霆
盘龙栈道上,所有的告白,经不起潺潺流水的推敲
湖光重新回到失效的地址,我用一杯浪漫主义的美酒
向珍珠湖一饮而尽,欲醉还休的旅程,踉踉跄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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