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出发

向南，出了城，仿佛就见到山了
很远
绿从城里绵延过去
车轮牵着半夏
不断有更急的轮子
比眼球转得快
想一步跨越季节
窜进秋天

天空真实到只剩下一颗太阳
普照天下禾苗
原野上不见农夫
农事里有农夫的妻子

村庄红顶的房子
稻畦曲折格致
看不到一头牛，一只羊
它们在被豢养
路旁的每一朵鲜花都一闪而过
与我投进两个方向

还有什么比电线更像东北啊
那么直
一路伸进心肠里去
又从心肠里带着血返回
不留余地
一个，两个，三个，七个
七星山比蘑菇高
草地，却是毫无疑虑地向天边飞去

2猪嘴蘑

不如你就呆在草地里
抱紧大地的骨头
如此，你不会变成我的筋肉
我也听不见你的疼痛

莫在清晨昏昏欲睡
花朵和青草都醒着
看林人，还有身后的牧羊犬
都提着柳篮

羊群从牧鞭下逃来
吃你，如同吃掉仇恨
奶牛辛劳一整天了
吻过七道江水，又试图亲吻你那颗脆弱的心

还有，屋檐月光下的老妇人
眯眼遥望星空
趁你最鲜亮的时候
赶去集市
带回满脸皱纹的纸币

城市灯影焦灼的餐厅里
你，再不是你
人们的嘴唇
比你肥厚

女诗人在写完一首诗后
痛哭失声
仿佛有一处草原被巨口分秒蚕食
她的心已经所剩无几
心爱的，憎恶的，连同泥房、土院、灶坑、针线簸萁、木柈子
跟故乡一起，回到书页上去
只有漫山的野蔷薇
在树林、空地和新庭院
年复一年
花朵繁盛枝叶茂实

3长白薄雾

真的，我需要体会你的情感
才能抚摸你的温情
我一旦进入你的氛围
才能分享到你的从容

当我醒来之后
木槿花的笑靥已经潮湿
在夏阳没现身之前
你，并鸟鸣一起
让天空倒进潭水
让潭水抚慰光芒
比天空还蓝
比纱还薄
比心思还柔软
比月荷还忧伤迷茫

这时候，我还想说
那些低于松柏、椴木、杨树、木槿花的植物，也在青草里拔节
并且卑微地恭候花粉的使者
然后，在你的怀抱里结籽
预备明年再次发芽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