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辉:新诗的公众表达与诗意呈现

作者:卢辉   2017年07月03日 16:45  中国诗歌网    1935    收藏

 如何把新诗的阅读门槛降低,把审美的门槛加高,新诗的公众表达无疑成为当下诗坛的一大趋势。那么,新诗的公众表达的二个核心要件:日常经验与口语化,它们究竟能不能呈现诗意?笔者将一一呈现大量日常经验的“诗意现象”,以阐明新诗的公众表达与诗意呈现的内在关系。

 

一、新诗公众表达的一些典型截句: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的肩头痛哭一晚”(舒婷:《神女峰》)

“不要轻易说话/一开口就会玷污这个早晨”(徐俊国:《这个早晨》)

“死了,就让我们的白骨/赤裸裸地搂着/一万年,还爱着”(江一郎:《老了》)

“当你摘下这两朵花/是否猜想过它们的未来”(余笑忠:《合欢花》)

“月亮/它不是人间的东西/却照着人间”(陈小三:《月亮高挂》)

“许多人屈辱地/活了一辈子/死后。才把灯/点亮”(朱剑:《磷火》)

“太阳的话很多/有亮的/有不亮的”(吉葡乐:《说话》)

“他有白头发/也不敢生出来啊”(余秀华:《一包麦子》)

“月亮,你一用力/就更圆了,挂在每个外省人的头顶”(这样:《外省的月亮》)

“河边提水的人,把一条大河/饲养在水桶中”(毛子:《独处》)

 

二、新诗公众表达的几个基本特征:

 

1、少书面粉饰,多口语直陈。比如,颜小鲁的《安全月》:“我想/如果我们/用标语、横幅/把地球/里三层/外三层/包了起来/地球一定/会安安全全/就不会有地震/不会有战争/家里的玻璃杯/也不会碎了”。当标语、横幅积淀为意识形态领域的“时代标签”时,当“形式”开始作为“内容”的需要占据并主导我们的政治生活时,“安全月”因为形式主义的遮蔽而变得不那么踏实和安全了,这便是这首口语反讽诗的力量!同样,上官灿亮的《我都是这样爱》也有这样的特点:“像大海一样苍茫地爱/像草原一样牛奶地爱/爱这繁华的人间/我都是这样爱你/用小日子有一天没一天地爱/用厚脸皮爱/除了用海棉爱,用黑人牙膏爱/有时,我还用孤独爱/泥沙俱下地爱/本末倒置地爱/用雨水滴哒地爱”。这是一首最显“生活原像”的诗,在一番绕口令的语调中,我们看到的或听到的不仅仅是嬉戏般的自恋和渲泄,还有那一股源源不断的“市井味”和“胶着感”,这无疑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生活速成”图。

 

2、少修辞技巧,多在场感觉。读李老乡的诗,你常常会惊动于他那特有的生活粗砺晶体,他将生活的棱角、粗砺的晶体转化为诗歌的复合晶体,用的是“含泪的笑”或“悲悯的心”或“普世的情”铸就而成的。例如他的《天伦》:“我被挤出一种境界我可以/伸胳膊伸腿了/我买到了江山/我买到了江山买到了/十五平方米的高层房间/我要发光发60瓦的光芒/照耀我的小天小地我的/二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夹着铺盖卷的妻子儿女/涌进门了我饱含热泪/举起伟人般的手掌/拍了拍我的人民”。在这里,李老乡式的“含泪的笑”得到淋漓尽致的呈现:无须技巧,只要真情和良知的揿入。娜夜的代表作《生活》也是一幕“在场感”极强的一首诗:“我珍爱过你/像小时候珍爱一颗黑糖球/舔一口马上用糖纸包上/再舔一口/舔的越来越慢/包的越来越快/现在只剩下我和糖纸了/我必须忍住:忧伤”。娜夜的《生活》看似一次儿时“珍爱一颗黑糖球”的“借喻”过程,在很多欣赏者以为这不过是一种诗歌的“技法”的后面,诗人以女性特有的敏感与细切,为我们呈现不仅仅是一次珍爱的记忆,而是一个处于极度时期(文革)的“本相”浓缩。短短几行诗不是一次“童年”的简单回归,而是对“断乳”时代的物质与精神的“双重拷问”!

 

3、少高蹈大词,多情感质地。郑玲的《当我有一天》真切的体现了诗歌写作的最高标准莫过于情感质地的标准:“当我有一天/消逝在你的右侧/不要给我盖厚土/还加一块石头/你不是怜悯我力气小么/那就薄薄地/盖上一抔净土吧/以便我被秋虫惊醒了的时候/扶着你栽的小树走回家来/看看很冷的深夜/你是否仍将脚趾/露在被窝外面”。由此可见,写诗,不管你是举重若轻、大巧若拙,还是空灵盈余、终极超拔,归根到底都是情感的质地是否韧性、是否厚实,这就考量着一位诗人的良知与道义。是的,诗歌有时就有这样的情感“魔力”,一旦你情感的“盲点”有一处情感的“节点”出现,你便有一种突如其来的“豁然”,读朱剑的《磷火》就有这样的感觉:“路经坟场/看见磷火闪烁/朋友说,这是/骨头在发光/是不是/每个人的骨头里/都有一盏/高贵的灯/许多人屈辱地/活了一辈子/死后。才把灯/点亮”。在这里,你既为生存负重的“盲点”出现而悲悯,又为死亡高贵的“磷火”闪亮而肃然,这样的生死“逆袭”所产生的诗意令人拍案叫绝:骨头-磷火-灯-灵魂,这一切不因为人生的谢幕而暗淡!

 

4、少语言风暴,多公众话语。陈衍强的诗擅长以公众话语来针贬时弊,有点类似于诗化的“杂文”:“我的父母养了一条狗/白天拴在门前的梨树下/夜晚牵进屋/尽管它小时候没见过我/但我偶尔会回趟老家/次数多了就认得我/知道不是外人/看见我顶多叫一下就不再吭声/它现在虽然老了/仍在看家/与我的父母相依为命/我最近回老家看父母/看见它向我点头我就想流泪/因为我远离父母/内心荒芜/是它在冷清得如坟地的山村/陪伴我年迈的父母/仿佛我的投错娘胎的亲兄弟”。可以说,陈衍强的诗歌不靠语言风暴,而是靠坊间俗语,特别是他的那些看似唠叨的情感碎语,类似于家长里短的聊天,很容易拨动人们的情感神经,《向狗致敬》无疑是一次接受古往今来纲常伦理的“拷问”!同样,与醉心于复杂的语言风暴的诗写者不同,江一郎也很少参与绚烂的语言挥霍,他对凡俗现实的深刻介入,语言风格上的公众话语色彩,对细节力量的把控均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他的《老了》就很能说明这一点:“如果死了,你不要摇着我的尸体/哭到太阳升起/将我埋了吧,埋在/自己的地里,并恳请/土地将你也收去/我们一生热爱土地/死了,就让我们的白骨/赤裸裸地搂着/一万年,还爱着”。

 

5、少矫情渲染,多叙事元素。朦胧诗之后,诗歌的“跨界”表达方式悄然兴起。比如,类似于诗歌小品、诗歌杂文、诗歌新闻等“跨界”诗品相继出现,杨克的《人民》就是一例:

 

人民


杨克

 

那些讨薪的民工。那些从大平煤窑里伸出的

148双残损的手掌。

卖血染上艾滋的李爱叶。

黄土高坡放羊的光棍。

沾着口水数钱的长舌妇。

发廊妹,不合法的性工作者。

跟城管打游击战的小贩。

需要桑拿的

小老板。

 

那些骑自行车的上班族。

无所事事的溜达者。

那些酒吧里的浪荡子。边喝茶

边逗鸟的老翁。

让人一头雾水的学者。

那臭烘烘的酒鬼、赌徒、挑夫

推销员、庄稼汉、教师、士兵

公子哥儿、乞丐、医生、秘书(以及小蜜)

单位里头的丑角或

配角。

 

从长安街到广州大道

这个冬天我从未遇到过“人民”

只看见无数卑微地说话的身体

每天坐在公共汽车上

互相取暖。

就像肮脏的零钱

 

使用的人,皱着眉头,把他们递给了,社会

 

这首诗类似于“诗歌新闻”,它呈现出直面现状、直击现场、针贬时弊的“诗性资讯”和“世相视觉”。与新闻所不同的是,新闻只是满足人们的“新息消费”,而“诗歌新闻”是在典型性信息的基础上以满足人们“精神消费”为主要目的。那么,类似于“诗歌新闻”的“叙事诗”究竟要以怎样的面孔出现?我的判断尺度是:诗歌传递的语词可以“口语化”,诗歌最终的诗意不可“口语化”,也就是说,真正好的“叙事诗”是把阅读的门槛降低,而把审美的门槛加高,爱松的《为母亲买药》便是很典型的一例,即不是写到口语为止,而是写到口语以外:“我买好药/跟在长长的队伍后/准备付款/前面的人们/都使用省医保或市医保卡/支付药费/轮到我时/我掏出了现金/我失去这份医疗保险/已经好几年/想想很是难过/生在社会主义祖国/我多么希望能有/这样的一张卡/在某一天/把母亲的病痛/彻底地刷一次”。

 

6、少超验杜撰,多经验写实。经验入诗相比于经历入诗肯定更高一筹,洛夫的诗就很有代表性。他的《剔牙》就是蓄积了诗人建立在良知、经验、阅历、察识之上的“绵里藏针”式的写作:“中午/全世界的人都在剔牙/以洁白的牙签/安详地在/剔他们/洁白的牙齿/依索匹亚的一群兀鹰/从一堆尸体中/飞起/排排蹲在/疏朗的枯树上/也在剔牙/以一根根瘦小的/肋骨”。诗中的对比看似两种天壤之别的生存境遇的重现,实质是两种不同命运的交迭、交织和交锋,给我们呈现的何尝不是:命运的真相、灵魂的底座和良知的坐标。余秀华也有很多经验写实的好作品,她的《一包麦子》便是一例:“其实我知道,父亲到90岁也不会有白发/他有残疾的女儿,要高考的孙子/他有白头发/也不敢生出来啊”。读完余秀华《一包麦子》的最后二句我被深深震撼了!是的,白发,千百年被许多文人墨客当着最飘逸、最洒脱的“文化遗存”,偏偏在时过境迁的当下,余秀华却反其道而行之,不给“白发”以阳春白雪式的“夸饰”,执意呈现“白发”那种下里巴人的年龄表征、生活重轭和岁月沧桑。

三、新诗的公众表达如何呈现诗意

 

1、让平白的语调、素朴的活法“积淀”成经验的晶体和精神的技巧。应该说,诗歌的经验晶体和精神技巧来自诗人素朴的活法和素质的养成,乃至宿命的过滤,徐俊国的《这个早晨》堪称“范文”:“不要轻易说话/一开口就会玷污这个早晨/大地如此宁静花草相亲相爱/不要随便指指点点手指并不干净/最好换上新鞋 要脚步轻轻/四下全是圣洁的魂灵 别惊吓他们/如果碰见一条小河/要跪下来要掏出心肺并彻底洗净/如果非要歌颂先要咳出杂物用蜂蜜漱口/要清扫脑海中所有不祥的云朵/还要面向东方闭上眼/要坚信太阳正从自己身体里冉冉上升”。诗人用如此平白的语调、生活的常态来“反观”一个干净、圣洁的早晨,这是属于诗人自身特有的、不容易被复制的“诗意”。是的,我认为任何文本的技巧都可复制,但精神的“技巧”就很难复制,这就是“诗味”之所在,也是徐俊国《这个早晨》的精神祥云。诚然,平白的语调照样有魅力,郁葱的《后三十年》就为我们提供了这样的范本:

 

后三十年

 

郁葱

 

疼一个人,好好疼她。

写一首诗,最好让人能够背诵。

用蹒跚的步子,走尽可能多的路。

拿一枝铅笔,削出铅来,

写几个最简单的字,

然后用橡皮

轻轻把它们擦掉。

 

后三十年,一个人如何度过?这就需要诗人具备“节点”与“角度”的有效察识与截取。在人生的“幸福指数”呈下滑趋势之时,《后三十年》的“自然法则”与“处世态度”交替形成的“人生轨迹”让人过目不忘。

 

2、让明知故问的“拙气”消解高蹈的矫情,凸显诗歌的“元气”。在中国诗坛能把“拙气”写得如此彻骨和悲悯的诗人当属陈小三了。在很多人看来,“明知故问”的诗写方式仿佛不属于“智慧”和“神秘”的范畴,偏偏陈小三就爱用明知故问的“拙气”给他的诗披上了一层神性的色彩,比如他的《月亮高挂》:“今夜月亮高挂/影响了我/让我不知做什么事是合适的/月亮/它不是人间的东西/却照着人间/你出门它就直接照在你头上”。而赵明舒的《臆想中的火车》也有“同工”之妙:“这些民工从没见过火车/只知道火车开得很快/他们拼命地往前铺/他们担心/被一列火车追上”。这首诗明显带有荒诞的“拙气”,一次臆想中的“火车”,能把市井百态中那些底层人的“愚化”境遇与心态描摹得如此惟妙惟肖的诗歌还真不多见。这首诗以臆想反衬现实,以嬉戏反衬痛感,在看似“荒诞”的笔法里,诗人为我们拉开了一幕最底层百姓的“众生相”。

 

3、让经验、经历、事物自身“说话”,降低语言自身的过度表达,呈现诗意的纯粹性。回避语言、回避表达,当下诗坛有不少这类诗歌。周燊的《种子》就很有代表性:“其实/种子并不想发芽长大/也不想开花结果/他钻出土/只是为了看看其他种子在哪”。周燊的“种子”“不想发芽长大”,“不想开花结果”,这多么“另类”呀!这种“另类”很符合童真。这不,“他钻出土/只是为了看看其他种子在哪”,多么稚气的理由,多么另类的理由,这既把童真和盘托出,又让另一个自得其所的童话世界昭然若揭,妙哉!还有吉葡乐的《说话》,其“物氏用语”也极具个性:“太阳在天上照着/到处是影子/太阳用它的光芒在说话/太阳的话很多/有亮的/有不亮的/我遇见过一个小孩/它也很爱说话/但不大有人听/后来小孩变成了一株花住在了花盆里/它不停的用花说话/说了很多/后来都落了”。这首诗的迷人之处在于“说”这一个字,多么拙气的“说”呀!诗人故意不说“人话”,而讲“物语”,不“说”白天黑夜轮换,而让太阳“说”它的“太阳氏用语”:“有亮的/有不亮的”;不描写花开花落,也让花“说”些“花氏物语”:“说了很多/后来都落了”。由此可见,那些“物语”从声音变成颜色,从无声变有声,从而让世间万象“自说自话”、万象归一......

 

4、让生活的常态折射生命与精神的“气场”。人邻是一位很注重语言张力的诗人,但我要特别说明的是,他的诗歌语言张力决不是停留在语言自身“承载量”的那种张力,而是善于打开遮蔽在常态底下不易显形的那种“图景张力”,这个“图景张力”就是人邻独有的莫可名状的“精神气场”:即凡尘之光。他的《笔架山的院子,大雪中的清晨》就是一例:“空气冷冽、清新,谦卑地透着丰收。/院墙下整垛的白菜,/一层层包裹着绿叶的白菜,/每一棵都那么气定神闲。/这沉甸甸的白菜,/根须上粘满了美好泥土的它们/如此的气定神闲,/实在配得上这个初冬,/配得上这一场厚厚的大雪。”同样,读了张二棍的诗作,你会不自觉的被他那种来自坊间的、极具吸附力的精神气场所笼罩,就拿张二棍的《在乡下,神是朴素的》来说:“在我的乡下,神仙们坐在穷人的/堂屋里,接受了粗茶淡饭。有年冬天/他们围在清冷的香案上,分食着几瓣烤红薯/而我小脚的祖母,不管他们是否乐意/就端来一盆清水,擦洗每一张瓷质的脸/然后,又为我揩净乌黑的唇角/——呃,他们像是一群比我更小/更木讷的孩子,不懂得喊甜/也不懂喊冷。在乡下/神,如此朴素”。的确,“接受了粗茶淡饭”的神仙们,不置可否的接受了小脚祖母的“擦洗”,即使在冬天“不懂得喊甜/也不懂喊冷”。在人们的印象里高高在上的“神,如此朴素”,仿佛它一直就在人们的身边,未尝“高居”过。这多少让人觉得先有“地气”后有“神气”的神仙们更符合民间的信仰逻辑。

 

5、让常态化的语调和语势实现诗意的最大化。诗人衣米一用很常态化的书信语调,写了一首《去天堂》的诗歌引起很多人的关注,这首诗以“书信体”的语调汇报了去天堂的路径,有意不确指路标,给人一种很熟悉、又很陌生、也很神秘的路程“景观”:“去一个天堂/那里有人等我/等我的人,不时来信问/你到哪了/你现在到哪里了/我只好面朝窗外,报上一些随眼看到的事物/一些地名,一些路名/还有一条河的名字/当说到一棵树的名字时/我离他已经很近了”。这样的书信,这样的语调,这样的《去天堂》之路:既不富丽堂皇,也不萧瑟清冷,很符合人生的“后半程”,有若失,也有所得;有不舍,也有豁达。这种常态化语调的成功之作还体现在诗人范方的名作《清明》:“三月,山道上的往事/最是拥挤。碑石们都放假了/成群结队走下山来/说着、笑着;在酒店里/交换着生的意味”。范方的许多诗以内敛、峻峭见长,像《清明》这么日常、平易的语调和语势极其少见。这五行诗浓缩了清明图的“本相”。按理,清明图给人的是清寂、凝重、绵长的“景别”,然而诗人却把我们带进了“生死两忘”的大境界:生死在“笑谈”中留下“意味”!

 

6、让公众的视角透过诗意的内核。我敢说用三行诗就能把男人的社会属性和女人的自然属性甄别得如此彻骨的当属诗人郑皖豫,这得益于她擅长用公众的视角来透过诗意的内核,她的《相信爱情》可谓名噪一时:“男人们流血说是为了保卫祖国/女人们流血断没有豪情/只是为了保卫全人类/多少昏窗亮盏/不过是分享呼吸屁声/稍纵即逝的动物本能/让我们相信爱情/不过是两个敌人/要攻占对方的性别/白发相守/真相是同留在了沙场/永回不去了,那人生的京城”。同样是“流血”,为何男人有着保卫祖国的“社会属性”之豪情,而女人看似有着更宏大的“保卫全人类”的社会属性,却被定格为繁衍后代的自然属性。可见,“女人们流血断没有豪情”为整首诗埋下了“反讽”的基石,也为《相信爱情》折射出不同的伦理、价值、观念的碰撞。还有,以公众视角来直击当下,尤其是以人的五脏六腑来演绎“拆迁外传”,诗人浪行天下的《拆迁外传》着实让人眼前一亮:“胃向北迁,肺向南移/有海市,有蜃楼,有花街/动脉改成高铁高速,静脉必须围堰加固/那么多的人,未经我同意/不由分说地,在我体内大兴土木/我的身体中,到处翩飞着无枝可栖的/类似文字的乌鸦”。从文学史的角度而言,但凡属于“外传”的事态仿佛都属于坊间野史,偏偏就是这样类似于坊间野史却给人以“新奇感”和“亲切感”:既有喜形于色的一面,也有嘻笑讽刺的一角,可谓是欣然与讽喻各得其所,“乐”在其中,有点象现代版的“清明上河图”。

 

7、让公众情结衍生为普世情怀。直指人心的“公众情结”之所以能打动人,大多是其具备了普世情怀的“格调”。就拿林莉的《轮回》来说:“我想好了,今天/就按老树底的样子/好好细碎地再长一遍/让看见的人/从此有了全新的欢喜/风把眼前开着的油菜花吹高/当它落到几个坟丘上/多少人间事/就一一低了下来”。是呀,人类所拥有的“原初时间”和“终结时间”居然被诗人如此平静而神圣的叙述着、再生着,就象《轮回》中把“生死敞开”,连“痛苦也是绿色的”那样,让世间生生灭灭的生灵万物都布满着“人格化”的力量。这种由公众情结衍生为普世情怀还体现在诗人这样的《外省的月亮》中:“月亮,你一用力/就更圆了,挂在每个外省人的头顶/赐我以流浪,我已经很旧/还占用大好的月光/两手空空,像一个空荡荡的错误”。“月亮,你一用力/就更圆了”,这种“一用力”就月圆的质朴表达很少人有,这归功于“外省”与“月亮”放在一起容易“情感发力”所致,这首诗把“外省情结”与“月亮情结”融为一体,尽情演绎出起伏迭宕的人生境遇。

 

众所周知,从唐代诗人陈子昂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到现代诗人舒婷的“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的肩头痛哭一晚”,诗歌的公众表达与诗意呈现一直不绝于耳。值得一提的是:百年诗史从胡适的“懂”(白话)到北岛们的“不懂”(朦胧)再到当下的“说”(口语)看似一个小小的轮回,其实,这百年之间,新诗一直在“懂与不懂”中争夺地盘,而“懂与不懂”的争执,说到底,就是诗歌的公众表达有否过度到诗意呈现的这一层面上。因此,笔者的《新诗的公众表达与诗意呈现》无非是一次抛砖引玉,无非是这个繁复、驳杂、浮华、多元的世界留下一处诗歌现象与人文精神的“风向标”,仅此而已。

 

2017年6月30日修正于福建三明

责任编辑:牛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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