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纵使心灵的歌声清脆、激越

纵使心灵的歌声
清脆、激越
箭矢般驰入湖底
那又怎样
最好毁灭我这个凡人身躯的世界
构成于火或者是冰
抑或某种更加
令人感倒吃惊或担忧的物质
被一饮而尽
在微观形式的存在深处
散发出强烈放射
麻醉了我的头
我的心、我的四肢
我的血液
我的神经
我的脊柱上跃动不息的远古的汪洋
闪耀在假象繁衍
阡陌纵横的镜中
我必须保持清醒
自我超越的清醒
必须将手中紧握的岩石
如同紧握一口深井
直至辽阔无垠的重力
四面聚拢
从沸腾的掌心
强有力榨出最后一滴甘甜的生命之水


◎ 寻莲台寺不遇，借宿山中农家


为何想到去寺庙，让满脑袋淤泥也净吐出妙舌莲花？
丛生杂念，溜出额际，仿佛铁线草，要见到蜿蜒、交错
道路尽头，静穆闪耀澄明辉光的菩萨
还需清醒，一步步，流血丈量脚下，放大千山万水困难
的碎石、沟壑，断肠阻隔自我心灵台阶的迷雾
走走、停停抑或从闲散鸟语的窠臼
偶尔振翅高飞，奋力燃烧黄昏落日的手臂
有痛苦觉醒生命信仰形式的芦苇，失语观念的痂壳，不断冒死脱落
回眸处，黧乱山影如匍匐饕餮递出一豆油灯相迎，方看清
居无所求，弹奏一阕炊烟，近似升空天籁之音的主人
：一个粗茶、淡饭老者，头顶山岩、修隐青藤的月光
嘿嘿憨笑，攀上瓜棚半空，良久，尘土的餐桌之上
仅添一盘哭笑不能、悲欣交集的苦瓜，咔蹦——跳出旧年齿痕
的蚕豆，公然挑战铜、铁质地塑形的硬度。索性停箸，就座徐徐山风
暂且饮下此杯，翻入饥肠的浊酒，一夜蹈海无语
沉入茅草屋耳膜，四面透风旷野，蟋蟀或螽蟖密匝轰鸣空洞时间的深处
结伴同行，缄默口腔小虎牙的呼噜，又一次梦见动物园上空
有清澈星辰的溪水，亮晃晃穿过密封牢笼体制的挂锁统辖此生营营之外……


◎ 致秋风中最后一棵拒绝跪伏向大地之母怀抱的玉米秸


痛饮了太多：佛陀忍辱典籍里训诫肉身涅槃的秘液
抑或终日躲进东方传说的锡杯中无节制淫荡暴虐的昏君
仰脖吐出一口狂傲、鄙薄万物为刍狗的唾沫   瞬间摔碎了天涯
所有赤子胸间  汩汩流淌纯银质地的祷辞谦卑供奉的心
光着脚   蓝缕的衣衫   是宽大、椭圆的叶片边缘   沾满大地波浪般
瑟瑟蜷曲腐烂泥浆的悲伤   每一粒转战、漂移至全世界餐桌
业已耗尽黄金光芒速度绽放自身清甜味蕾的星辰之子
仍手持流血的木质长矛与带有褐色补丁的石箭语言根系
一次次   从被无助砍下亚洲式茅草房头颅裂开的深渊图景缓慢起身
每一层依旧贫瘠而哑黯死亡结构的瞳孔中骇目挣扎的恸人影像
都缠绕有   亿万千条青筋暴露绝望挥舞永恒饥饿手臂的枯藤
诅咒向榨干最底层人类白骨的货币体制缜密铸造的世界金字塔模型
沙沙吹过荒凉异乡被合法盘剥与毁灭的炮灰阴影覆盖的田野
仿佛空荡的碗底 单悬在古安第斯山脉上空那一枚静止、薄如蝉翼
的月亮   在耐心等待时间深处玛雅诸神复活精神闪电之火的招魂与认领


注：墨西哥古印第安人培育出玉米。为玉米发源地。因为玉米的出现诞生了古安第斯文明、玛雅文明和阿兹特克文明。明末，玉米及马铃薯种植技术传入中国。


◎ 深夜，当岁月的吉它再次悲伤的响起……


吉它响起
自吉它手深泣的怀中
湍急，锋利
犹如偏爱杯中
骑行铿锵金属翱翔的火焰
窜出旧年
泥泞琴弦
弹奏的栅栏

持续歌：

      那深埋白雪
      在纸页上
      迎风爆破
      数点红梅
      傲骨血啸的井喉

持续歌：

      那掏空
      岩石内部
      高扬
      独语者
      信念不灭
      精神闪电的风旗
      双陷
      巍峨寺庙的眼窝
      承接住落日
      无边崩塌黑夜的寂静

持续歌：

      那干净
      如松针
      滴落
     大地脸颊
      的清泪
      必将叩醒
      被日常岁月
      无意识
      统辖
      观念的铁窗
      牢牢钉昏
      每一个
      随波逐流欲望的囚徒

吉它响起
自吉它手深泣的怀中
湍急，锋利
犹如偏爱杯中
骑行一束束
密集时间人头的箭镞
射入每一寸
未知命运
抬高的坡地
都有撕心裂肺的伤悲
也连根拔起了你
被无声分、秒残酷绞杀的肉身的镖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