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玻璃变成寂静的噼啪
抛光瓷砖烧成了灰
墙上的挂画和电视柜侧的音箱
进入了虚无

防盗门变形，像中风的嘴
一片废墟像哑巴说不出缘由
梁柱爆裂，露出钢筋
——发白的水泥，熏黑的钢筋

一场大火毁了我们的房子
剥去了所有的装饰、外表和布置
你攀着我的肩站在门口
静静地凝视着过去

仿佛看见两个矿工眨巴着眼
合力顶住了最后的垮塌

周瓒点评：

这首十四行短诗结构匀称，语调克制、平静，描述性的语言带着视觉感缓慢展开。前两节描绘火灾之后留下的废墟：窗玻璃、抛光瓷砖、挂画、音箱、防盗门、梁柱、钢筋水泥……，这些是诗人眼中的“我们的房子”——其中得到展示的事物，房子的局部或细节，是不复存在的曾经的存在。“废墟”和“我们的房子”之间是我们的“过去”，一个被生命和记忆填充的家。如果这个“家”可以说话，有过生命，那么如今它就像“哑巴”，“说不出缘由”，似乎隐隐透露着焦虑。稍加引申，或许可以这样理解“哑巴说不出缘由”的焦急：“我们的房子”因为曾经是一个家而获得生命与记忆，但火灾之后，家还存在吗？

大火“毁了我们的房子”，其实是“剥去了”家“所有的装饰、外表和布置”，房子的物质性只有负载了家的精神性才可能拥有生命与记忆。对于“凝视着过去”“我们”而言，其实是到了需要面对一种急迫性的时刻，就如同两个矿工，在遇到塌方事故时，必须合力顶住。“最后的垮塌”，似乎略显夸张，但也不妨理解为一种经验的发现：火灾可能毁掉的不仅是“我们的房子”，更可能是另一种维系我们共同拥有的记忆空间。因此，合力顶住这“最后的垮塌”也不惟一种艰难、悲壮的努力。

这首诗也让我联想起加拿大诗人玛格丽特·阿特伍德一首诗，题为《早晨在烧毁的房子里》，同样是关于烧毁的房子的。虽出于同类素材，两首诗的主题指向却并不相同。阿特伍德诗中也有对烧毁房子的描述，基于诗人想象自己在烧毁的房子里吃着早餐，记忆的生动与废墟的寂静产生了强烈的对比。如果说《火灾之后》是“我们”伫立在废墟边，打量着废墟，体味着依然紧张的失落与担心，那么阿特伍德的诗则是经验的抽离和想象的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