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略

忽略一场倒春寒，一块还未成型的冰
忽略一片雪的厚度，一些易碎的时光
忽略喂养欲望的仁慈，忽略爱情
忽略死去活来的肉体，忽略刺破浆果的阵痛
忽略争夺、挨打、惨叫，忽略一把匕首
忽略享乐的天性，忽略一条流浪狗的遍体鳞伤
忽略高过鸟鸣的汽笛，忽略遮住口鼻的空气
从轮回里打开一把锁，从黑白里挖出一粒复活的种子
如果战争不可避免，我还要忽略枪声
2017年3月21日


毕力格的吉他

舌头打成卷，反复练习一个发音
念对一个名字或一把木吉他
那些相似的云朵，毡房，蓝夹袄，还有红头绳——
该用一种无可替代的隐语，着了色或捻出来
束腰的蒙古袍和几支用来说早安的箭
藏在拨动的滑音里，抵在指板上
草原，格桑花，绞丝的银耳环旁白般路过
他也未留胡子，只是借用了一张络腮胡的头像
对着成群的牛羊，勾弦，点弦，推弦
漫天飞舞的小蝌蚪，马儿般奔来，瑟瑟入水
掏空五脏六腑。只是皱了眉
这并非“阿尔罕布达拉宫的回忆”
轮指连成一片的是雪花声，颤栗声
青草的呼吸声。

从阿旗到东苏路
吉他的共鸣箱不是白云里闪过的牧羊女
而是一辆不熟悉草原之路的切诺基
泥沼，侧翻，风声里举目无亲
向南或向北，琴音里说出最恻隐的痛

牛羊归圈的时节，他也曾流浪
带上一把木吉他，登华山，看兵马俑
在建筑工地与工友们一起谈论草原上的狼
偶尔孤独，偶尔忘记忧伤
偶尔喊出自己的名字：毕力格
你是属于草原的男人。不开一句口
也是。


布仁的书柜

只是顺着心，顺着草原的底色
不问来去，就是这样的目光宁静了
漾开的水墨，除了归途
风花雪月都是多余。那些远道而来的旧时光
像极了湖光中的倒影，纯粹，丰富，孤寂
和着悠扬的马头琴，围着篝火
围着一炉刚烧开的酥油茶
如果遥远的沉默的山顶都积了雪，如果喧闹。
如果交出茂盛，枯萎，交出草原最初的律动和风声
他因为害羞，在夕阳里身体变轻
羊群的叫声紧随其后。


苏和的奶糖

苏和的奶糖是苏和自己做的
苏和有成群的牛羊，有铁丝围成的牧场
只要他响一声口哨，无论多远，牛羊都会列队回到毡房
他是“嘎查”里最大的官，瘦高个，鹰钩鼻
头发卷曲着，婉如一层层起尖儿的波浪
他的奖杯上刻着致富的领头人，模范，标兵，党代表
他的手总是温情的抚挤着牛儿滚圆的乳房

让牛的奶变成糖，这不是魔术
至少需要七十二道工序外加三昧真火
要烧，要炼，要完成一生只有一次的华丽转身
然后入口，入心，入肺
让你以为自己误食了草原上野生的罂粟花
步入敖包的宫殿，你就是王
在古老的奇遇里，被她的唇亲吻
时而靠着栅栏，时而绷紧胸膛
我们想要。像孩子一样
跳跃，欢喜，摊开手向你伸去

纵马越过，这是公元二零一七年
高铁，飞机，互联网，一个大数据的时代
人们更换手机的频率远比哺育一头牛的频率要快
草原依旧寂静，是有什么倒映在里面？
不是云朵，不是蓝，不是天空
一切都新鲜，但不是篡改或转基因
一切都震撼，但不是喧闹或离奇
它是从废墟里开出的花朵
你会心一笑的时候，已然苏醒
2017年4月5日


滚动的石头不长苔

石头是不会自己滚动的
人的思想也是
于是你倾听，切慕，粗暴，沉默，疯狂——
目光里像一张蜘蛛网
从我苍白，到你苍白，再到苍白
一直伸到宽阔的十字路口
在黄昏与黎明之间
在遗落与渴望之间
在无数次的挣扎与觉醒之间
从爱到恨，从生到死，从你到我，从一道木门到一支笔后
双耳之上，是谁在翻唱？
一个古老的故事。一束白玫瑰。淹没的神谕或者断头台。
我们选择呼吸。选择在路上，步入人间大地
轻巧地滑行......
2017年4月11日


凶手或杀手他们都在麦田里睡过


影子躺在露珠上
一小片的绿醒了
有时候醒了更像是睡着了
睡着了才可以安心的走
带着一个江湖或者托着一个尾巴
选择杀人的人一定要想尽办法掩盖
痛苦一定要比暗下去的绿少
暗下去的都是幽灵
满世界的飘过，却没有一次
压倒过麦田
（2017年4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