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腹是你整个的海域
你从荡学起
到漾结束，无师自通
玩转脐带，你最擅长
吮吸，从一小口
忽然一大口，以至呛了打嗝
乐此不疲，
你不再是虚拟世界的影子

即使再小的震动
也海啸般传递孕育的合力
她的腹日日隆起
像山丘，里面藏满鸟声
阳光，一池温水
为了你，她已经动用一个春天的埋伏
不，还有一个身体全部的武装
你还没有出现
你的父亲已弃械投降

你已成功打入内部，用十个月的伪装
把一个蝌蚪
一点点化妆成人，野心继续膨胀
拓土开疆，你的母亲越吃越少
你还要出来占领一个世界

那一声哭叫
是你向世界吹起的冲锋号

（二）
满脸的湿疹
如繁星点点的夜空迷人
一个从不关心天象的人
俯下身,听从神的安排

你挥舞双臂指挥我
从一个黑夜踱进
另一个黑夜
天气转暖，学着划桨
可你从没移动
只是我从床头不断
游到床尾，又游回来

抱紧你
再用力些，我将自己
也一起抱起，
被抱走，春天一捆嫩草
先在羊圈里存放
后来，又转移到空中

最冒险的就是
带你来到尘世，你不但霸道
还要占据领空
心甘失败，我又一次
俯下身子……

              （ 三）

你一哭，世界就平静了
风说停就停
未曾拐过弯的风
从你的小嘴角漏出天空的秘密
家族的信息

如果不是你的哭声
潜伏在我们体内的
秘密还要藏更久
“闷葫芦，只有哭才开窍”
只有泪水
才是这个世界干净的源头

小题大作的葫芦，没事就“哎哎”
替你远上流干泪的祖辈
替你只会饮泣的父亲
天上的雨，地上的河
地下的泉，流动的血脉里
传来远去的
脚步声，与紧随的哭声

我们泪腺日日萎缩
一个多汁肉肉，成了一粒沙

（四）
我能告诉你什么
你在母腹，已经学会各项技能
这些都是我遗忘的人生必修课
你一出来，就用哭声占领
我所有的空间
我能告诉你，泪是咸的
宁静的大海，不只是羊水般微漾
群山迭起
与你摇晃的步子，如琴键在颤动
这些不说，你也知道
这些说了，你也不认同

就是百科全书
也告诉不了你生活的真相
那些藏在星空里的谎言
不断编造假日的礼花
我能告诉你的，万物有序
生死相随， 你的哭声再响
也不能通达天堂
只能让我手足无措

耗上了，就以命相偎
你替我把忘记的泪水
痛快得流
我帮你把谎言一次次拆穿

（五）


为你写下的诗
因沾着泪水显得重
这怪不得我
你只在梦里偷偷地笑
而哭是天生的本领
通过哭声发号施令
是你每天热爱的必修课

中年得子，有了这点重
也很正常
你白皙的脸近似圣母
扁着嘴，表情暧昧
安顿好你，暮色就要降临
祈祷，还不算迟
各就各位，包括爬上屋顶的野猫

有时也手忙脚乱
有时会安静等一会
还有点微光，这首诗
晾干才能藏起来


（葫芦，小儿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