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日前在广东顺德北滘文化中心举行颁奖典礼,诗人、作家于坚获“2016年度杰出作家”。
由《南方都市报》于2003年正式设立的“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每年颁发一次,是国内第一个有国家公证人员参与评选全过程的文学大奖。除最重要的“年度杰出作家”之外,还设立了“年度小说家”、“年度诗人”、“年度散文家”及“年度文学评论家”等奖项。于坚的授奖辞为:“于坚以文会心、为文招魂,写诗、作文、立论,皆自由挥洒,辞直义畅。他居边地数十年,独持己见,一意孤行,如今个人细语终成高论宏裁。他出版于2016年度的《闪存》《朝苏记》《并非所有的沙都被风吹散——西行四章》等诗文作品,记述古老文明的现实回声,重识日月山海的世俗价值,向天地求证人心,从生活体悟自在。其规略文统、先立其大的写作雄心,以及面对当下精神迷乱所作的现代之思,无不昭示着一个创造者不安的灵魂。”
致答谢辞时,于坚谈到在洛阳博物馆看到难得一见的“何尊”,上面飘然有一个“文”字。孔子曾说:“郁郁乎文哉!”而何尊上的“文”字,中间有一颗心。于坚说:“写作这件事表面看起来也是在追求破旧立新,而其实在根本上,它是守旧的,这个旧是有无相生之旧,它变易阴阳,但不是一种可以掌握的技术,它是一种‘郁郁乎’的魅力。魅力就是有心,魅力的觉醒使人脱离黑暗,找到语言。”
“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在被物质力量裹挟的时代,于坚相信“文明就是以文照亮”。写作的意义在于孔子2500年前的那句话:兴观群怨,迩远,多识。
至于作家和诗人的身份区别,于坚表示,在世俗层面上,写小说挣钱会多些,写诗的人完全是清教徒,须有牺牲精神。“在根本上,一切写作都是出家,写作行为本质上是一种对世俗生活的超越,只是作家不会走进教堂罢了。”
附:
潜入中国传统世界观的深处
晶报:摘得“年度杰出作家奖”您有何感想?
于坚:现在中国各种文学奖泛滥,并不是每个奖项都具备公信力,公器私用的较为普遍。这个奖比较靠谱,许多获奖者都是我尊敬的同行。二十世纪以来,“拿来主义”的负面影响是崇洋媚外,在某种程度上,汉语写作的最高标准都要参照外语了。但这个奖是向母语致敬,我深感荣幸。
晶报:您的《朝苏记》和《西行四章》于2016年由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出版,请谈谈这两本书背后的故事。
于坚:我的朋友诗人朵渔在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做事。这两本书是由他策划出版的,我比较信任他。两本书前后写了十年,去年一并出版。为写作《朝苏记》和《并非所有的沙都被风吹散》,我进行了田野调查,去了西藏、甘肃,也去了苏轼的老家。它们并非仅仅是书斋的产物。我很喜欢这两本书的开本和设计。这不是一个崇尚朴素的时代,朴素的做书者不多了。
晶报:您在《西行四章》中提出要向西部学习,继承敦煌与秦腔中蕴含的生活方式。在现代都市语境下,人们应该如何继承?
于坚:这个我不知道。我知道什么是好,但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好。我只知道我要怎么做。也许独善其身最好。我的书不过是一种乌托邦,我只是告诉读者,曾经有过这样的文人,这样的生活。写作是一种对记忆的持存,人总得记着某些东西。如何继承,这不是一个技术问题,这是世界观的问题。
晶报:“滔滔者天下皆是,经典遮蔽在庸常中。匮乏,又令经典于庸常中水落石出。”《西行四章》字里行间充满了深沉的现代之思。在您看来,当下人们最匮乏的是什么?
于坚:物化席卷一切,物化导致名不符实的伪善,言不由衷的盛行。孔子说,不学诗,无以言。汉语如今充斥着不庄之语,滔滔者天下皆是,修辞猖獗而不诚。现在亟待提升的是诚实,做人的诚实,写作的诚实。
晶报:您在书中将苏轼誉为“中国中世纪的最后一位文人”,您最欣赏苏轼身上的哪些特质?
于坚:苏轼是“道法自然”这种思想的一位伟大实践者。对于他,文不是观念,而是一个动词,一生的行动、事件、文章。他身上有一种独善其身的超越性。
晶报:在阅读您作品的过程中,可以看出您在中国古典文化中浸淫颇深,打通了古代文学、古典文献学、文字学等诸多领域,而且有很深的古典文人情怀。这其中有没有外国文学的影响?您如何看待不同文明之间的对话与交流?
于坚:当然有。我很欣赏巴赫金的对话,也注意到本雅明要用引文连缀成书的观念。这是一个全球化的时代,全球化带来了标准化,同质化。文是最后的边界。文明,有文才能明。对话,有话才能对。文明,对话,说到底是世界观的对话,这个时代最大的危机是,某种起源自西方的世界观,例如将世界视为资源、对象,在技术、商业、权力和意识形态的支持下正在世界范围内所向无敌。而中国古老的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世界观被遮蔽了。今天需要重估传统中国世界观的合法性。
诗是一种世俗的宗教
晶报:上一届的“年度杰出作家奖”颁给了诗人欧阳江河。在您看来,为何此奖连续两届都颁给诗人?
于坚:这正是一种诚实。诗在这个被物控制的时代,依然继续着《诗经》时代就开始的手艺,这依旧是孔子讲的:兴观群怨,迩远,多识。诗人们圣徒般地乐此不疲。奖给诗人是这个时代的一种内疚、反省。而中国当代诗歌比人们所想象的更为杰出,因诗的存在,汉语令巴别塔肃然起敬。
晶报:作为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的教授,您认为写诗是可以传授的吗?高校文教最重要的是什么?
于坚:诗关别材。写诗是神启。所以杜甫说: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但教育可以教人们辨识好诗。《唐诗三百首》的编选者蘅塘退士就是一位伟大的诗歌教师。当代诗歌如果被视为仅仅是风花雪月,轻浮调侃,无足轻重的鸡汤或脏水,那么一定是诗歌教育玩忽职守所致。好诗需要知音,读者也需要教育。高校今天最失败的就是,只教知识,放弃诗教。诗教不仅仅是背诵几首诗,而是要像《论语》那样,教做人。高校今天不以培养君子为己任,因此很容易培养出钱理群所说的利己主义者。
晶报:我国古代是“诗之国度”,当下写诗的人也很多。您觉得,读诗、写诗之于当下的意义是什么?
于坚:在中国,诗是一种世俗的宗教。子曰:不学诗,无以言。“只唯物不学诗”时代的黑暗冷酷我们终于领教了。我相信一个文化反省的时代正在到来。幸甚幸哉,诗依然持存着汉语的神性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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