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辉艳,1981年出生于广西灌阳。出版诗集《高处和低处》《心中的灰熊》。曾获2015青年文学·首届中国青年诗人奖,《广西文学》“金嗓子”文学奖等。鲁院第29届高研班学员,参加诗刊社第32届青春诗会。“美丽南方·广西”文学系列创作项目签约作家。
陆辉艳显然在广西“80”后女诗人中显得比较特别,这种特别来自于她不断在当下生活中对过往的不断回溯与追挽,来自于她对命运那张最后底牌的发现……陆辉艳在缓慢的镜头般的抒写中凝聚了如此多的阴影和尘埃,她像一只飞蛾面对刺痛灼烧的灯盏中一次次碰撞。她的诗让我们感受到了久违的疼痛,永远在失去中寻找和自我救赎的碰撞。
——霍俊明
奶 奶
她是被风吹老的
牙齿一颗一颗,掉落在秋天的泥地上
却不发芽。她猫着腰睡觉的样子
多么像是一张蓄势待发
但丢失了箭的弓
她无力起身,说话语无伦次。“你是微微。
聋子做的豆腐花好吃。你是那个
30岁死了男人的寡婆子吗?”
脑子仿佛麻绳缠绕,如此
混乱,无法认出她的亲人
深冬的窗户敞开着
风呼呼地灌进来。“你看,死了的人在哭,
来找我了。”她端着海碗吃面
张着空洞的嘴咀嚼,鼻子眉毛上
沾满浓稠的面汤。饥饿似乎无足轻重
吃和睡成为,必须的形式
她计较生死,喜欢彻夜开着灯
“我怕黑,怕那边的人,提前来接我……”
矜持是很久远年代的事情
我的父亲,正为她烘烤着尿湿的棉被
“谁在我床上泼水?我生好火,
你们这些瞎眼人,又弄熄了它……”
她企图还原破碎的记忆,想要借助生命里
最后一点力量,踩在她曾踩过的土地上
她用力地甩了甩脑袋,这使我相信
她又恢复了神采奕奕
当我搀着她,她转过身来看我
“你是那个种桂花树的人,记着
给我留着花粉好酿蜜。”
在洛古河岸
捡到了玛瑙的人
在岸边发出惊呼
人群涌上去
他们的脸庞
有洛古河的蓝色和喜悦
我没有捡到玛瑙
在斑驳的石头中间
一根白骨,突兀地躺在那儿
我没有声张
甚至没有惊动一棵老鹳草
父亲
粮坝消失了,只有散乱的石头
堆在河滩上。面对一座
再也不能蓄水的大坝,父亲的眉心
一直没有松开。他默默地
往江水里扔石头
像扔出一颗颗水雷
并在他心里爆破
因为激起的浪涛太大,他摇晃着
走下大坝
放弃了手里的最后一块石头
壁虎
几乎是一瞬间的,它的影子
猛然映在玻璃杯上
我的手迅速抽走,抬起头
那是一只壁虎,趴在落地玻璃上
静止得像是没有生命
它的存在,是为了与这喧闹的餐厅
形成某种对立?
对面的人,还在滔滔不绝
谈论暗物质
我喝了一口茶
——杯子上的影子消失了
包括落地玻璃,那儿空空的
壁虎仿佛从未出现
它产生于某个念头
最后又消失在某行诗中?
世间的事
曾经的仇人,重修于好
他们拥抱,之后互赠食物
身体打开,风一下子
将她灌满
一张饱涨的帆
没有见过大海
多年前推平的旧坟
又垒上新土,变成新坟
仿佛,那里面的尸骨
重又死了一次
在理发店
一头黑发无声掉在地上
一头黑发里有无尽的黑夜
整个中学时代
我的头发长长了
妈妈和我去集市
人群中寻找拿剪刀的人
多么贪心的收购贩
妈妈的头发,在咔嚓声中
剪得只剩荒野
最后被扔进蛇皮袋
换回活命的钱
无声地,在心里哭着
细心的发型师
让我看镜子里的发型——
哦,我确信,妈妈的头发
又长回来了
黑夜覆盖了手拿剪刀的人
发言
那些枝蔓一直延伸到了屋顶
最后遮蔽了天空
我走进亚麻地。我看见了褐色的麻花
印在我的粗布纱上。在十一月的露水中
灰色田鼠叼去了我的清晨
但我只告诉你生活的冰山一角
我嫌自己表达得足够多
而侵犯你的想象
如果我曾经喋喋不休
请原谅,那是我遭遇了低谷
一旦我走出这片荒地
我对生活的发言,将惜字如金
银河之夜
我也有一条铁道,通往银河
它铺在白云上,冷冰冰的,比彩虹还动人
那天凌晨,我生下一个孩子
他清脆的哭声像是从月亮里传来
他有银河系一切肃穆的美和悠远
他游荡在我黑夜的铁道上。没有一辆列车
沿途到处都是,紫色闪光的龙胆花
诗脸谱栏目主编:宫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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