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河对岸的少年溺水之后，水花忘记了石子
多年前的刻痕已经不在，尸首无处打寻
一个人从上游走到中游，拍拍身上的尘土，静坐一角
我不得不忍受月光的雕刻，吐纳声音和色彩的迷雾
我不得不向多余的草木和鸟鸣，伸出失语的手指    
二
房屋是永远的情人，在三月的黄昏
我写下这个拙劣的比喻，像从遗书中漏出的一行
窗外的空地传来声响，一根枯枝被折断
一朵桃花轰然落地，一个宇宙，在加速崩塌
小雨过后，我的渴望如此绵薄，我的失去如此厚重
三
昨夜我梦见我的一生，都在母亲的子宫里度过
我梦见了我的兄弟，跪倒在月下，替我垒着新坟
这从未出世的人啊，紧紧按住了前世的伤口
三月以来，那只南方的燕子变得更加透明
我看见我的泪水在屋檐下疲惫地挂着
四
从此之后，再没有人路过，月亮的毒汁
夜夜泼洒在我的窗前，溶解记忆和睡眠
春风骀荡，疼痛一忍再忍，坟头一茬矮过一茬
影壁上的群山如今有了更深的颜色，祖父隐居其中
我走过的小径通往别处，黑暗深广，像海水漫过头颅
五
清晨，我在长椅上醒来，在街道间醒来，在人群中醒来
父亲夺去的石子重回到我的掌心，这一次
不再有可以亲近的河水，而关于时间的描述
只是一块空荡荡的草坪，诡谲的三月，蝴蝶和捕蝶人同时消失
他们在书页中粉身碎骨，这场较量已经分出了胜负
六
三月的风那样赤裸地吹过，所有的秘密都已败露
我埋头清扫体内堆积的灰烬，不小心拨出了几点火星
我还在向着对岸絮聒，还在为一些无法命名的事物而困扰
这个三月，一个人走得很慢，像塔楼上的钟，悬着，但并不滴答
这个三月，十字架横陈于此，天桥之上，流浪者川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