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的人

选择上班，选择加速悟性的疲倦，
选择变旧，选择让余恨浸染所有地皮。
办公室内尚有个性的震区？那馊气
倒一向如他面对事业时的惭愧，亦令他

痛悔睾丸里枯竭的河流。入职以来，
他知道一年四季的风均吹不动那围墙，
他有所畏惧，他尝试国骂，他亲自
防守住自己的一次次后撤、变向、转身。

正当二十四岁的年纪，他也是一个
需要被领导的人，需要一个处级干部
来使他完整，使他新鲜，使他努力
熟识那些布满血痕的乳沟、阴沟、鸿沟。

二十四岁时，他假装精通了工作的
全部痛苦，全部是痛苦，如运作中的
电器那不间断的嗡嗡声。唯有**
百无聊赖地垂下：不容易，命运会这样

一动不动。那妈妈，你会在何时来到
这逆境，来理解这个曾立志终生为他人
写作的人？来看看，十几个同事中，
有人浑身漆黑，有人美如赝品，唯有他

携带着某种罕见病，携带着大量灰尘
和细菌，在新新人类的痛苦中咬紧牙关。
南京，黄鹤楼，中南海……他人矮，
是何人，从他头顶递来鲁迅所说的人我？

2016/09/29

摇晃的人

几乎与领导同时步出办公楼，
他故意落在后面，接纳漂浮的原则。
烟抽到一半，李杜下沉到一半，
薪水和诗交替出现，他每秒都在变暗。

身上的裂痕也下班了，灵魂反倒
更像警世钟：那令人无法后退的命运。
他无怨，如奖品般紧跟着领导走，
世界他已熟悉了一半，另一半比他还暗。

另一半被身后的保安紧握，被拧出
急症，靓女，摩天楼和****，苦；
保安有太多种理解苦的方式，例如
假装看见了每一个人，并假装看不见他。

算了吧，无非是身后之事，无非是
他不愿去熟悉的那部分。不妨迅速穿过
这肉街，向前向前，向前是算命摊般
过时的中年，他听自己摔落在地的声音。

领导在拐角回头瞥见了他，他默诵
久未修订的**；命运从一辆无牌车上
呼啸而过。他腐烂，他阴沟里翻船，
一个修过的天使找他，他找下一个自己。

2016/05/20

▌周伟驰点评：

《上班的人》二首写了职场新手的存在感受，与众稍异的是，此新新人类乃一自觉作为精神病菌集合体的诗人。说到诗歌中呈现的诗人自我形象，我这些年读到的也算精彩纷呈，奇葩迭出，大师癖与自恋狂共飞，英雄瘾与豪放女联袂。传统诗词多培养感怀伤秋之情调，先锋诗歌则批量生产破下线之词语玩偶。此诗的诗中“他”形象，从学校进入处科长和书记的单位，从头进行社会化，蜕去旧我，绽出新人，正处在脱衣的半程，由是产生裂变，天使与野兽互观互讶，制作系列思维。突出“诗人”性质，与现世格格不入，是否有夸张辞藻之嫌？此中尚有一稚嫩，不能做到泯然众人的洞若观火，尚做挣扎纠结状，自我的棱角无处妥放。至于修辞已趋熟练，唯单用“他”自指，似嫌单调，可以戏剧化的分身对立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