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鲁图一日

头戴耳塞的女司机，发动了早晨
马路宽阔像正在退化的草场

我比秋天晚来一步。秋风
已送走大雁，蓝天上只剩白云

歌声低到只有细毛羊能听见
紧挨毛乌素，玉米地里

藏着天然的乐器。左边是家乡
右边是他乡。一直往前走

落日不信沙子会灌进它的眼窝
但焦炭灼伤了荒野的脸

夹在炊烟和天然气之间
嘎鲁图，我不敢等到天黑再告别

2015.10.25



巴图之湾

风掉头而去，浪转身迎合
仿佛群山的心结，需要一个拐弯
才能打开。巴图湾
深邃得不像一般的湖
有一种鱼，叫浪里白条
只有月亮的银勾可以钓上来
蒲苇如梦，涛声如梦境，沙滩如梦和梦境的孩子
沸腾的波光，就要煮熟一只船
巴图湾，对于喜欢野游的笨鸭子
岸边已长满了革命的茅草
如果是野合的云，请绕开桥头的水电站
它还是天鹅的养老之地

2015.10.27



萨拉乌苏

涛声响亮,仿佛两岸在鼓掌
毛乌素顿时热泪盈眶
萨拉乌苏，我见过的最豪爽的河
大地末梢一根汹涌的筋
拨开稀疏的红柳，野兔惊呆了
落日身旁站着一头
死去的犀牛
火堆已经熄灭
火光映红了河水
萨拉乌苏河在辉煌的奔流
追随它的万物都已远逝
不朽的泥沙翻身上岸
披星戴月，野兽不承认隐瞒过神的行踪
但浊流保存了风雨的汗渍
萨拉乌苏，我见过的最不清澈的河
一条黄色的水
沙漠之痒
黄土高原天生的伤口

2015.10.28



忧伤察哈尔

夜晚没有风，就像羊圈里
找不到一只羊。或者往月亮的
肋骨插入一把透明的刀
田野上，哀歌遍地
那是为一只鹌鹑举行的追悼会
荞麦和葵花低头默哀
天鹅湖彻夜不眠，天鹅都去了远方
察哈尔从未这么忧伤
和天鹅一样，我初来乍到
和我一样，候鸟也没有故乡
但察哈尔不一样，只要
辉腾梁还在，翻过眼前的火山
就可以向白音查干再借一片草地
让落日安家。风雨过后
明天的山岗还属于雪龙黑牛

2015.11.2



什拉门更景象

对于城市，郊区就像一个浪子
穿着灰暗的街道
破旧的楼房浑身都是
水泥的补丁。只要
有人来回游荡，就会有生气
路边新开的猪骨头馆
大铁锅支起羊架子
什拉门更，算不上一个体面的郊区
从南到北，左西右东
刚走出阴霾的早晨
又步入尘土飞扬的黄昏
还有臭烘烘，热闹的农贸市场
仿佛天堂的遗址

2015.11.20



野蔷薇开满野山坡

向阳的山坡颤抖了一下
不要怀疑是午后的风
动了手脚，也许是野蔷薇
长出了新刺。在山坡上
引来蝴蝶的围攻，可是谁能
打赢这场爱美的仗呢
天边的云已经准备下山了
只看见野蔷薇粉红的嘴
还算不上浪漫，必须
像山坡一样守住背阴的秘密
蝴蝶献身于美和荆棘
我们也将在采摘中老去
野蔷薇开满了野山坡

2015.11.25



山丹花只开一朵

一朵山丹花。只有一朵
映红了整个山坡
如果我是一只蝴蝶
肯定惊呆了。火红的山丹花
如此鲜艳，在风中摇晃
如此令人心醉，仿佛身体里埋着一粒
发酵的种籽。山丹花开了
大地红得像一滴血
幸亏我不是一只到处
追逐野花的蝴蝶
一朵山丹花
就能把我从山上赶下来

2015.11.27



山岗上孤立的狼毒花

荒草中埋伏着一匹植物的狼
这片草地就算完了
兔子都不信任这样的花
众草唯恐避之不及
翻过石头、沙砾，逃往另一片草地
狼毒花越长越疯，但只有一株
开在山岗上。毒性越来越大
孤独的黄昏触摸到它
也会断肠。根茎越来越粗
像天然的肿瘤，野生的睾丸

2015.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