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黄斗坡

作者: 2016年12月08日09:46 浏览:6056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一日将息,你工分满了十个
偷下闲:
你爬上半山腰,让光头
 沐浴即将入崦的红太阳
这是你的专利时刻
满意的,你摸下鼻头的肉痣
 连新松也答应你
为后来者指引前来的山路

坐转而站,于是你想
 择日不如撞日
这电流般的念头一过
我们便在多年以后之字般上升
 而你早叉好腰,穷尽
 你的千里目:
丙申的春风为我们开路
杂草齐人高,醉得一一俯卧

 哦,是的
万不可不说的是相聚的沉默
我们与你用心眺望
 白云无尽时啊
仿佛翻滚涌动间穿越生死
而天色忽已冥,我们一侧身
向着卯酉向的尘世
 一颗松果般下山去


(祭祖,为爷爷而作)


点评1:

  

  叶飙的诗《登黄斗坡》是诗人写给爷爷的诗。诗人登上黄斗坡祭奠爷爷,想起爷爷年轻时,常常登上黄斗坡沐浴夕阳的情景。诗人的爷爷是个朴实的农民,年轻的爷爷充满朝气,在挣满十个工分后的休息时间里,还要登上黄斗坡迎着晚风,宣泄一下对生活的满足和快乐。同时说明爷爷对黄斗坡对家乡的热爱,这份爱感动着土地感动着新松。   

  诗人对爷爷的爱情描写一带而过,坐转而站,于是你想,择日不如撞日,这电流般的念头一过。诗人在告诉我们爷爷和奶奶的爱情,也发生在这黄斗坡上。爷爷后来生儿育女的细节没有写,诗人直接写诗人登上黄斗坡来祭祖了。转折虽然突然,但是又恰到好处。我们便在多年以后之字般上升,而这这之字般上升,说明诗人登山不如爷爷那么快捷。诗人在登黄斗坡时,仿佛看到爷爷站在黄斗坡等待着他的到来,在诗人的脑海里爷爷的形象是清晰的,似乎爷爷就站在他们(诗人不是一个人祭拜爷爷)的面前。   

  哦,是的,万不可不说的是相聚的沉默,当诗人和他的弟兄们来到爷爷的坟前,他的思绪不在飞扬了。他们守在爷爷坟前默默地伤心,忍受着阴阳两隔的痛苦,在心里和爷爷交谈。这种交谈超越了生死的距离。不知不觉中,天已经黑了,诗人和他的兄弟们快速下了山,那速度快的如同松果落下去的速度。


网友:诗语温暖

点评2:

  

  这首诗构思奇巧,语言质朴,以寻常事物入诗,撼人心魄,感人至深。诗人用时空错位法构建了叙事角度,并虚拟了一场祭祖。我们先看登山的人物,即爷爷和我们。爷爷生前曾无数次登上黄斗坡去“偷下闲”,他是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中国传统农民的古老习俗,并按自己的意愿在“一日将息”时去登的,因为这是他的“专利时间”,别人无权干预和打扰。他这样执着地固守着惯例每天日落时分,在夕阳的余辉里“沐浴”和“偷下闲”,连山坡上他亲手移栽的青松也深受感动,甘愿变成几十年后祭祖的“后来者”的路标。因而在爷爷身上体现了中国传统农民的质朴、勤劳和乐观。在诗人的想象里,爷爷去世后,也经常醒来,在山坡上坐一会站一会,从另一个世界向人间眺望,期盼着后辈儿孙能如期前来,与他相约对酌。而另一边的登山人物便是“我们”,即爷爷的子孙,在爷爷“择日不如撞曰”的守候里,我们终于在多年以后某一年的清明节,沐着春风,沿着曲折的山路“之字般”登上山坡,在齐人高的草丛中,在苍松的指引下找到了爷爷的荒塚,似乎又看到了爷爷手叉腰,却又望眼欲穿的高大形象,于是我们在爷爷的引领下进入另一个世界,与爷爷痛饮几杯,一个个酩酊大醉,俯卧在草丛中。相顾无言,白云飘荡,触摸着彼此的心跳,完成了一次穿越生死的相聚。等我们醒来,“天色忽已冥”,真好似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啊!回想起刚才的情景,竟像一场生死相约的梦,看着眼前的情景,恍若隔世一般。

  猛想到和爷爷是南北对坐共饮,这时该起身向着卯酉即东西方向重返尘世,下山时我们一身轻松,好像还了多年的一个夙愿,竟像一颗松果一样滚下山坡。再看登山的目的,爷爷生前登山是为了歇缓倦体,放松心情,同时为自己提前修行,栽植了松柏,并选好一处风水极佳的茔地。爷爷逝后登山是为了眺望人间,期盼与儿孙重逢于山坡,聊叙别后思念。这些情节本应虚写,因为这是诗人的回忆和想象,但作者却实写了。我们登山是为了悼念爷爷,缅怀亲人,寄托哀思,本应实写,而诗人却虚写。然而正是由于诗人别开生面,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虚实相衬,才达到了诗歌不落俗套的惊人效果。作者从逝者的角度,抒写相见之难及盼望之切,更加映衬了生者的悲哀和痛悼,让人深感诗意的奇崛和婉曲。诗人也许由于某种原因并未真正登上黄斗坡,但这场虚拟的祭祖却更加触动了读者的心灵。

  总览全诗,第一节诗人有意再现了爷爷年轻在世时勤耕劳作,养家育儿的艰难岁月。而黄斗坡是他的常去之地,也是他的精神栖息地。第二节写爷爷去世后,葬在黄斗坡,他的英灵也常在此游荡,希望能看到后辈子孙,使他们能在阳世得到他的荫护,因此有一天诗人虚设了这场祭祖,终于满足了老人的心愿。第三节写我们和爷爷在黄斗坡不期而遇,举杯痛饮的情景。最后诗人目睹爷爷坟前的苍松,很自然地联想到,爷爷不正像眼前的青松,养育了我们这些松果,死后以巨伞的姿势护佑着我们。至此,诗人在一首短诗中凝聚了这么多的思绪、情感和启迪,着实令人感佩之至。


网友:凤鸣宫山

点评3:

  

 之前,读过好多“祭"诗。有太多的压抑,下沉的感觉。而叶飙的这首“登黄斗坡”,却一反哭哭啼啼的老套,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整体语言生动,质朴,简练。一开始诗人用了两个动作的描写,“让光头沐浴即将入崦的红太阳"、“满意的,你摸下鼻头的肉痣",便把“爷爷”的可爱、质朴,写得活灵活现。而“一日将息,你工分满了十个,偷下闲",简短十四个字,便概括了“爷爷"一生的劳苦。像即将入崦的太阳一样,享受专利的时刻,满意的时刻到了。“连新松也答应你,为后来者指引前来的山路”,进一步引申,“爷爷"将葬于黄斗坡,走那世人必走的路。“新松",“后来者”,这不动声色的同一指向,则说明生命的交替,自然使之,人不能抗拒。而“爷爷"却不因此悲观。常言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于是你想,择日不如撞日",那种安然、坦然,更衬托出“爷爷”坚强的性格,乐观的态度。以至于“我们"去祭奠的时候,都感觉“你早叉好腰,穷尽你的千里目"。而诗中的“相聚的沉默",“用心眺望",则表明无论是生者死者,早已穿越生死。最后,诗人以“一颗松果般下山去"结束本诗,则意味深长。我们可以理解为,新松的果实。也即是从“我"而派生出的“我们"。

  值得一提的是,诗中,场景,虚实的转换,时间的跨度,处理得非常巧妙,自然。看上去,既偶然又必然。比如,“这电流般的念头一过,我们便在多年以后之字般上升"。再比如,“丙申的春风为我们开路,杂草齐人高,醉得一一俯卧”。杂草为什么会醉?这样引发读者思索,比直接写哀,写愁,写悲,写喜,要更胜一筹。


网友:紫梦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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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点评顺序为序,排名不分先后)


“每日好诗”栏目主持:孤城


注释:
2016.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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