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盛开的纸上

　　这个闲静的上午，不用上班不用
　　应酬，风鼓动我的衣衫
　　它只属于我，没有任何规章制度
　　犹如那抱着天空疾飞的鹭，我羡慕注目
　　这深南大道上的如梭行人，也同我一样
　　也欢喜雪花般的鸟翱翔于高楼林立里
　　
　　在这座城市的街道，我总想在纸上
　　画辆金色马车，去唐朝长安。再向
　　春天借壶杏花酒，带上琴、棋、银樽
　　白天我是马夫，入夜我为书童
　　穿越市井、戈壁，去面见我心中的诗圣
　　阳光万籁俱静。这纸上，总想他就坐在
　　我的马车里。我激动地挥舞着马鞭
　　──哦，这不是赶路的皮鞭，是笔
　　还是画一个美人，不是西施，画杨贵妃
　　请唐明王赐予梅花、铜镜，这样
　　就可以一起背向天空，面朝大海
　　狂草洁白纸上，饮酒、抚琴
　　东边旭日冉冉，西边黄河奔腾
　　

　    审视

　　它飞过城市的喧嚣街道、楼宇
　　与水泥地覆盖的文化广场，在那块
　　有些绿色植物的丘壑慢了下来
　　这是钢筋森林深处的一小块旷野
　　有橘红、淡黄的花儿堆满
　　我由始至终地，透过移动的玻璃窗
　　审视着这一切
　　像体验生命与春天的悸动
　　
　　我如往常一样在龙岗赶往福田的地铁上
　　地铁在风驰行进，窗外的那只白鹭
　　让我想起千里之外的故土
　　那春暖花开的春天和忙碌耕耘的老娘
　　让整日奔波异乡的我眼眶发热
　　
　　此刻我想车厢内会有千百双眼
　　和我一样，审视着这只疾飞的白色鹭鸟
　　像审视自己行走在路上的影子
　　至少，我认为它是坚韧的
　　比如它飞过那一朵云的身后
　　飞过我的路的时候，就让地铁车厢
　　外的阳光变得更是金黄、璀璨
　　此刻我闭上眼，像捂着内心最柔软部位
　　

　　姐姐

　　那些人来人往的人群中，各自都有一张
　　形态不同的脸，神情不同的眼
　　我选择了那张最疲惫不堪的，我认为那是
　　我的，如同你枯黄，颤颤落地
　　离开枝桠，飘向苍茫天空
　　或山涧、丛林，或阴暗的沟壑、大地
　　像我那年离开侗寨，像花季的姐姐
　　离开她少女烂漫的季节
　　是的，对于亲人的离世，我们
　　都难以接受
　　
　　枝桠摇曳的旷野，河流无限孤独
　　譬如突然谢世的父亲
　　譬如母亲的嚎啕大哭，村庄里没有人来人往
　　大雪覆盖的冬日，面对一地落叶
　　我也认为它们各有一张不同的脸
　　最美的那片叶儿，是那个十六岁少女的
　　而油菜地就在邻近，满山油菜们
　　不顾一切地开满侗寨，三月告诉我
　　那最金黄最烂漫的一朵，就是
　　我的姐姐，只是春天的声音很大
　　我的呼唤声很小，在内心深处
　　
　　  
       别处蝉鸣

　　众多小动物总喜欢把自己标榜成大动物
　　而大动物总却以小动物自称
　　事实上小动物就是小动物，而大动物
　　怎样也不会变成小不点，这也许
　　就叫──境界
　　
　　比如那些长不高的灌木丛、艾草
　　被大地拥抱着，被万里阳光普照
　　而参天古树总把荫蔽献给芸芸众生
　　这也许，就是大自然的规律
　　由于每日的凌晨我都要穿过这条
　　曲长而幽静的城郊林子小道
　　蝉鸣的声音让我想起和谐该怎样解释
　　树荫令我悟到情怀一词
　　
　　细思量，人生就这么短暂，而天与地
　　玄机深隐，离世多年的父亲的话
　　又在耳边来回地响，孩子
　　当你懂得这些，就说明你成熟了
　　无论你是怎样的年龄和处境！是的
　　我承认这一切，并祭奠那年少轻狂岁月
　　这也许，既是人类生命里最漫长的
　　包括罪恶，包括赐予，及难以挽回的
  
            （选自《山东文学》2015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