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一只蜜蜂蜇了

作者: 2016年07月18日08:51 浏览:2710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养蜂人手拿一支画笔,前一下

后一下,灵巧地移虫

工蜂以王浆饲养了幼虫

养蜂人乘机盗取了王浆——这是个费眼神儿的小活计。

白白胖胖的幼虫

蜷曲在王台,是否在酣睡。尚不谙世事

天才的数学家,神奇的建筑师

被勤劳的养蜂人算计了他的瞳仁闪着亮

王浆、蜂蜜,在初夏季膏脂满地。

我窥见了珍奇的秘密

“多可爱的小生灵啊,对人无所求,给人的却是极好的东西。”


当我好奇地弯腰察看

一个莽撞的小家伙钻进我的头发,我听见头顶噗噗作响

它比我更加慌不择路……

养蜂人拨开发丝,帮我揪下那只小可怜

金色的尸体,漂亮的光芒,身着铠甲的兵士

指尖上,一枚螯针横陈

它拔出唯一一件武器,以命抵押

纯属误伤。肿胀、灼热、痒、剧痛

难以忍受。我从未如此

欣然期待某种痛觉


不过……始终也没那么疼。我必须接受那缓慢的

悠长的胀痛,隆肿的包块。起伏的山峦

坡上坡下,槐花、荆花、紫云英,花深似海

痛是多么深刻的甜蜜


此刻,我赞美蜜蜂

赞美王浆、蜂蜜、头戴纱帽的养蜂人

赞美螯针和疼痛,以及山谷里迎风颤抖的小花

也赞美无边无际的柔情暗夜





推荐语:


赞美蜜蜂的诗歌可谓多得数不清,但这首诗还是让我记住了。对蜜蜂和劳动者的歌颂,如果陷入模式,其感人程度和美学意义都会大打折扣。相反,尽可能写得别致一些,才有望给老题材注入新灵魂。赞美蜜蜂,不仅赞美王浆、蜂蜜、头戴纱帽的养蜂人,到了连螯针和疼痛都赞美的程度,才可以说刻骨铭心、入木三分。就像我们对待爱,如果不仅爱其带来的幸福,也同样能爱其带来的伤害,才可以说真懂得了爱,懂得了爱是什么以及什么是爱。爱难免带来彼此的怀疑乃至误伤,这并不能证明爱是假的,反而更为真实。“痛是多么深刻的甜蜜”,是这首《我被一只蜜蜂蜇了》的“诗眼”。越是有尖锐性与疼痛感,越是带刺或长骨头的诗,越是让人无法挑剔。任何一把雨伞,都长着骨头,才可能撑开,或者收拢。诗也是这样:血肉饱满、皮肤光滑固然重要,还必须长着潜在的骨头或刺。诗人永远在寻找主观印象与客观世界的偏差。偏离得越远,越容易营造出另一个似是而非的世界。他应该有造物主的雄心,而不仅仅是一位写生者。最大的快乐就是:能够亲自为笔下的事物逐一重新命名。不要嘲笑诗人自我燃烧的激情:他必须保持某种冲劲儿(最好以加速度),才能挣脱来自身后的万有引力。惯性写作太没劲了。他无意于进入历史,而是要改写万物的历史——使万物、使历史获得新的版本。还有比这更伟大的创意吗?不怕旧题材!只要能找到新感觉。越是有难度的写作,越能挑逗诗人的好胜心。但诗人并不为了炫耀技艺,而是掌握了简便易行的办法:怎样才能尽快找到一条新路呢,那就是插入众多的旧路的缝隙……(特邀点评人:洪烛)


每日好诗栏目主持: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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