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们吃羊
羊吃草
草吃水
水吃什么呢?
嗡嘛尼叭咪吽
2
早晨
照镜子
我长出了
两个犄角
长长的
伸向空中
3
青草蓝天白雪大地
飞速延伸
每一个人的脸上洋溢欢笑
每一尊佛陀都是慈悲
每一朵格桑花都是喜悦
每一道光芒都是赞美
幸福啊!欢乐啊!神秘啊!祥和啊!
满满的
正能量
其下是
一盆血
四只蹄子
一张皮
一个羊头
热锅 蒸汽升腾
刀和皮鞭
还有
一缕向上飞跃的
桑烟
4
离佛几步之内
一张困乏的皮毛
缓慢伸张开
偶尔轻轻的抽泣
在冰凉的寒夜
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
生命已支离破碎
肉体依稀可辨
匍匐着穿过人类的盲肠
在一片水草丰美的
躯干上跋涉
谁在诵经?
谁在歌唱?
凄凉贴着草皮
我感觉不到
这一夜
人群已酒足饭饱
而那张皮毛
一直躺在地上
始终没有
合上眼睛
5
半夜
它们一直在叫
——咩
我实在受不了
从热炕上爬起来
去圈里看了好几回
每一次回来
刚躺下
它们又开始叫
不停的
叫
——咩
我熬不住了
慢慢
睡着了
早晨醒来时
看到它
坐在炕头上
嘴里叼着一把草
呆呆望着我
像是要给我
喂一把草
6
我们叫它:龙船
靠近青稞的地方
有龙一样的犄角
向内弯曲
而后
向外伸出
直抵
空中的
烈日
7
转山的人群
浩浩荡荡从山上走下来
把一条洁白的哈达
系在一个古铜色的门环上
8
清晨
在草地上
铺开
一团白纸
我们在上面
画一片乌云
画一只鸟
画一朵格桑花
画一顶帐篷
画炊烟袅袅
画阿爸阿妈
画经幡猎猎
白纸突然运动
伸出了四只蹄子
飘了起来
白纸长出了犄角
飞上了山头
白纸在天上
蠕动
9
空调房里
电视上
正在播放
新闻联播
一家人
坐在一起
吃饭 聊天
偶尔有一只苍蝇
在美好的空气中
划过
主人用电蚊拍
——啪,皮开肉绽。
墙壁 微微颤抖
一个羊骷髅头
在半空中
俯视一切
它深邃而空洞的眼窝里
闪过一道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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