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麻雀，叨叨令

循环键，未表达完备的
需要重复的某种格式。它的羽毛
是我抚摸过的颤动之一
它试图从指缝溜走
像一团沙粒
换成弦，是那种急促的切分音
底色是黄昏的
那么多残阳下的欢聚与离别
被分解成一日的寒暖
毫无戒备的心肠
适合填进叨叨令
它们将顿号下成一场雨
遮过打麦场
时间愈久
愈觉得，它们才是村庄贴身的标记


2、燕子，春光美

你重温江南的日子
未留下字据。只记得
那时春风尚小
你牵着它，一条河一道梁
辗转向北
温顺的翅膀
有时快过闪电
凭借爪与喙的直觉
挑选一架屋梁
掬住月光
而我曾在那样的清晨醒来
听新嫩的春光
在你的低鸣里孵化


3、白鹭，那样的白

羽翼尚未丰满时
你就开始揣摩那种无形的抵抗
在阴阳之气中
捕捉上升与降落的漩涡
第一次
以少女之翼
滑过阳光缝隙时
湖水中云朵的倒影，听到你在欢叫
后来
你日渐富有
拥有自己的稻田与阁楼
常常看到
你们彼此甜蜜的
梳理
仿佛只有那种洁白
才适合在时光中翩然起舞


4、喜鹊，有巢氏

嗯，咱捡拾枯老的树枝
用加法
1+1+1
乐章分三步

第一章，粗犷的，喜鹊先生——
暴风雨和漫天雪
拉扯紧呀
不松劲儿呀
五魁手呀，八匹马呀！

第二章，细密的，喜娘子～
窗花，针，线，织布机
陌间细草
河边软泥
如果没有遇见你

第三章，温馨的，合奏。月光，羽毛
烛影，小资的
听说爱情曾来过，不
是正在……

哦，看那繁华落尽
——我们是温暖的


5、乌鸦，证词

雪后，从这里看上去
如收尾的泡沫剧
已无悬念
只有鸦群掠过河面
带着旺盛的质疑
在季节停顿处，呈现几朵黑色幽默
它们不制造谣言
不相信命理
拒绝以庸俗的颂词
装饰诗句
提示你——
那些枯老的树干
垂直于河流的静止
如同夏日
垂直于它的鲜活与奔跑


6、黄鹂，小杜

阅读鸟语里的江南
顿时和风细雨
一支短笛
构成小镇明亮的部分
伴生的柳叶、青苔，窗前晓梦
皆是春光里的细软
有多少人怀揣着
口含着
不忍支付
即使人生板荡
也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刻
婉啭之间
有两只鸟儿姓杜


7、啄木鸟，多米诺门

黄鹂之后，森林响起敲门声
不断有门打开
层层叠叠
如多米诺镜像
一柄不苟言笑的凿子
对此乐而不疲
坦白从宽的
有时，是一张僵死的画皮
有时是滴着汁液的心
它们大多贫血，失眠，多梦
经血不调
像传说中的林家妹子
而预约是徒劳的
它喜欢扮演蜘蛛侠
不期而至
它的显著特征，是一组忙音
笃笃，笃笃——


8、布谷，小步舞曲

你们组建面孔乐队
彼此陌生而紧密
清晨打开闸门，把自己推送到某区某座
你们
在黄昏把五观掏空
变成我不能辨识的物种
那么坚韧、自足
学会在圣诞狂欢，情人节派送玫瑰
我是不是也该
一夜间背井离乡
要不
谁来陪我
听三月的小步舞曲。旋转的齿轮布下五谷
它们听不懂
我来自诗经的母语


9、鸿雁，基准数据

不慎将羽毛绑定光纤的雁子，从路由器解脱出来
关掉电脑，去贝加尔湖
沿途都是等待恢复的数据
开元七年，有一封点绛唇，还未启封

沿途的骏马，从青草掠过白雪发际
她也纵身一跃，腾空而起。西伯利亚的气流那么熟悉
好久没有练习丢失的长调
啊……
音效好像有些失真
路过阴山山脉时，她又校正了一次


10、丹顶鹤，卡拉一起OK

航速40K，飞行高度5000米
保持队形，目标，东北那疙瘩，唱——
庞龙，我滴家在东北
松花江上昂
那里有高粱大豆，鱼虾满仓昂
邓丽君，绿草萋萋
蒹葭苍苍
有位佳人儿，在水一方
张蔷
我此刻我此刻只爱CHACHA，你是否
遗忘了它啊～啊
朱哲琴，走过这面芦苇坡
你可听说，有一位女孩，她曾经来过
——目标到，戴好旅行帽


11、蜂鸟，花解语

真正懂得花的心思，就是要
在它面前俯下身来。最好能
成为它情窦初开的，一部分
小心脏跳动的频率，约等于
她凝视你的圆周率。然后再
来个空中停车造型，么么哒


12、海鸥

你说，海啸是有分裂人格的阴谋家
一旦发作
就是颠覆性的
还有，来自北回归线的飓风
也不总是带来坏消息

最近灾星放假，天气持续看好
出海的桅杆早早启航
你说它们，是倒竖的破折号——
你喜欢顺着它们，闪电般冲向天空，再一头
扎进海水

小鸥，你胸脯贴着海浪顽皮时
留心下面的大白鲨


13、鹰，游弋者

你相信永恒不会消失的事物，这高悬的孤独
擦肩而过的云朵
无垠的蔚蓝，如无限的宽容

亘古不变的山峦，纵横交错的河流
连绵不绝、凹凸有致的沃野
轮回交替的气息、色泽。河流两岸的烟火

没有谁知道，掠过天空之前
那双翅膀曾经折断
你像爬行的蜥蜴，一步步回到悬崖起点

这雪足够大，不见了风吹草动。不见了高原
青铜的肤色。不见了飞奔的雉兔
冰雪消融——
它们又在底片中逐一显现

你盘旋而上，俯瞰翼展下的版图
你深爱它，因它生，为它死。你叫它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