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村支书的防控日志（组诗）
古城天子
 
涌泉村和一个陌生的词
 
新冠状、病毒、感染
死亡 死亡不可怕
是面对让人惶恐
 
突然之间我就分辨不出父老是谁
乡亲是谁谁是谁谁又是谁
口罩好似极品青铜器皿上的锈渍
熙熙也攘攘 熙熙攘攘
 
这个新年有些模糊
但每天洗手数次要比往年的小烧更诱人
“是村领导让洗的，说是防传染”
 
涌泉村连地图上的一个小点都不是
武汉是一座英雄的城
距离有多远。再远都让两个字给拉近
——加油！
 
我的农民兄弟每天都在喊那两个字
比爱更沉更重
比陌生的词更温更暖
 
一个村支书的防控日志
 
和一场病相遇分几个步骤
确诊、疑似、死亡、出院
大年三十晚六点过五分
村民某某江苏归来有发烧症状
我去医院陪着测体温做各项检查
然后医生给她打针，我安抚其情绪
幸好是普通感冒。那一刻的新年
钟声稀酥稣蹦脆
涌泉村需要“四门落锁”
因为病毒像梦魇，肆虐着
大年初二开始我猜想
雪已经退到地表，然后我就成了一名
混淆了时间概念的逆行者
大清早就遇见了遛弯的老孙头
 “肖书记，你咋把咱村21个巷路口
封上了19个，你要干啥，你疯了吗”
你想不想要命啦，赶紧回家哄孙子去
这是我说的
然后我就在大喇叭里喊：
涌泉村南北各保留一个应急进出口
也叫卡点
没有急事不要随意走动
戴口罩，勤洗手，不要和陌生人接触
等等 等等 等等
正月初三排查约等于余生
更深层次的去爱涌泉村
了解她的内部，核
从没有比这更咔咔作响的时光
脚踩在雪上雪躺在地上
地下的先人都有名字
我却要了解活着的你们的来处和行程
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我终于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只知道灶膛里有烟，妈喊我回家吃饭
大过年的我却没听话
村口的风狠狠地打在了我的脸上
我承认这只是个比喻
但我更知道我该做什么
一定是某个炼金者泄露了我是个逆行者
仿佛冬天的辽阔
应该是十八岁的春天就在明天
 “都消停在家呆着啊，别聚集，
别闷头造谣，别害怕”天色青
我们就做一个温暖的人
你的贡献就是余生不将就
 
封村就是在酿一坛老酒
 
是战役就得有烈酒壮行
涌泉村有玉米大豆高粱稻谷和多年以后
相拥而泣的亲人
回想起那场战役
也许谁会脱口喊出我的小名
“来，干杯”
其实再大的北风也没什么法力
把一个村庄封存那么一阵
就是为了在春耕之前
豪饮一次
然后种下雨水婆娑
长出花香幽幽
让涌泉村的山坳
披上胜利的花样霓裳
有后人骄傲地一笔一划写着涌泉村
三个字
一扬脖就是一碗酒
一挥手敌军无影踪
 
一个人的自我隔离
 
妈妈，我喝醉了
妈妈我梦见我把自己交给了长江
可我从没有见过她
妈妈，我想你了
给你买的新衣服在我的隔壁已经被封存
妈妈今年过年我回不去了
妈妈，房檐上的雪是否化成了冰
妈妈你熬的猪皮冻给我留着我十四天后回家
妈妈我又梦见了房檐上冰凌
滴下的水珠像是谁在无声的哭
妈妈你说铁笼子怎么会空气稀薄
妈妈咱涌泉村这两天谁家杀猪了啊
我想吃你炖的杀猪菜
妈妈我今年打工挣钱了
妈妈听说我二叔今年种地赔钱了
妈妈我饿了，妈妈刚才我做了一些乱七八糟
的梦
请原谅一个诗人的向善
却又自私的心
 
一场战役没有俘虏
 
面对病毒有人付出了生命
更多的人在贡献硬核的力量
人民这个词是担当
 
涌泉村有的人喜欢喝酒
现在用清水洗手
有的人喜欢涂脂抹粉现在素颜戴口罩
 
知道了蝙蝠知道了华南海鲜市场
知道了这场战役的惨烈
没有硝烟更没有俘虏
 
是孩子就有长大的那一天
长江与汉江还有因灾难而强大的一座城
涌泉人看天看地看希望
 
这不是秘密，悲伤之外
祖国在为我们揪心
只需要把胜利在梦醒后展示